第10章 贺家村的傻夫郎 10(2/2)
是时言。
他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毫无遮拦的太阳地里,脸颊被晒得泛红,额发被汗水沾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眼睛却弯成了月牙,亮晶晶地望过来,笑容灿烂得几乎要盖过当空的烈日。
贺峥眉头立刻拧了起来。他撂下锄头,大步走过去,脚下的泥土被踩出深深的脚印。
走到时言面前,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拽到田埂旁一棵歪脖子树的荫凉底下。
树荫浓密,顿时隔绝了灼人的光线,清凉了许多。
贺峥按着时言的肩膀,让他坐在树下凸起的粗大树根上,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赞同:
“跑这儿来做什么?太阳这么毒,晒晕了怎么办?”
时言只是仰着脸笑,不说话,鼻尖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汗珠。
贺峥这才注意到他裤脚沾满泥点,草屑粘在衣摆上,活像在草堆里打过滚的小猫。
“怎么找来的?”贺峥皱眉,“不怕又迷路?”
时言神秘兮兮地竖起食指,指向不远处。小香正带着一群孩子在溪边摸鱼,嘻嘻哈哈的声音随风飘来。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朝这边挥手,被小香一把按住了脑袋。
贺峥嘴角抽了抽。他早该猜到是这群小崽子。正要转身回地里,衣袖突然被拽住。
“想哥哥了。”
时言的声音清凌凌的,像山涧里蹦跳的溪水,“来和哥哥玩。”
贺峥整个人僵在原地。这话太过直白,像块烧红的炭直接扔进他心口,烫得他耳根发麻。
他从未处理过这样的“直球”。厌恶、麻烦、责任,这些他都能应对,甚至冷脸相对。
可这样毫无心机、全凭本心的亲近和想念,像最柔软的羽毛,却有着让他方寸微乱的奇异力量。
他机械地转过头,看见时言澄澈的眼睛里盛着毫不掩饰的欢喜,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那张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胡、胡说什么。”贺峥喉结滚动,突然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只得胡乱指向溪边,“去找小香他们玩。”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回到田里抄起锄头就埋头苦干。
背后传来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呼唤:“言哥哥!来抓鱼呀!”
贺峥忍不住回头。时言还坐在树下,正把小姑娘塞给他的野花编成环。
似乎是察觉到视线,少年突然抬头,隔着翻滚的稻浪朝他绽开笑容。
锄头“咣当”砸在脚边。
贺峥狼狈地弯腰去捡,却听见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嘲笑:贺峥啊贺峥,你也有今天。
溪水欢快地流淌着。时言最终被孩子们拉去玩了,笑声一阵阵飘过来。
贺峥机械地重复着锄地的动作,后背的汗水淌成小溪,却怎么也浇不灭心头那簇莫名的火苗。
日头渐渐西斜。
当贺峥扛着锄头走向老槐树时,发现时言靠着树干睡着了,怀里抱着个用野花和狗尾巴草编的歪歪扭扭的花环。
小香蹲在旁边用草叶逗蚂蚁,见他来了吐吐舌头:“他非要等你。”
贺峥轻轻嗯了声,蹲下身看着时言熟睡的脸。少年嘴角还沾着一点野果的汁液,想必是孩子们给他摘的。
他伸手想擦,又在半空停住,最终只是摘掉了粘在时言头发上的一片草叶。
“回家。”
他低声说,弯腰把人抱了起来。时言在梦中自发地往他怀里钻了钻,温热的脸颊贴在他汗湿的胸膛上。
花环从时言怀里滑落,贺峥犹豫片刻,还是用两根手指勾了起来。
小香在一旁捂嘴偷笑,被他瞪了一眼。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贺峥走得很慢,怕颠醒了怀里的人。时言的呼吸拂过他锁骨,痒痒的,像只收起爪子的小猫。
远处传来归鸟的啼鸣。贺峥低头看了眼熟睡的时言,突然觉得,这样慢慢走回去,似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