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你们都有影了（2/2）

有身披古老仙衣的远古仙人，有手持农具的平凡凡人，有随风摇曳的草木精怪……这些，全都是在无尽岁月中，被无终以“道不可存”为由亲手抹去的生灵！

他们本该连存在的痕迹都被彻底清除，但此刻，借助影庭撑开的一线“有”之生机，他们的残念竟在虚空之印的内部短暂地凝聚成形！

他们齐齐望向印外那片璀璨的光，然后，又缓缓转向大印的主人——无终。

他们的口型无声开合，化作一道足以动摇大道根基的低语，在无终的意识海中轰然炸响：

“这一次……我有影了。”

轰隆！

虚空之印的光芒剧烈动摇，其上裂痕如蛛网般疯狂蔓延。

他用以抹除万物的力量，此刻正被万物从内部撕裂！

与此同时，在影庭庇护的最深处，陈九的那一缕残念已经近乎完全透明。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存在的概念，正在从天地法则的每一个角落被飞速抹去。

再过片刻，这世间，将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任何法则，记得“陈九”这两个字。

他将成为一个从未存在过的虚无。

可他没有看自己，他的目光穿透了层层光影，落在了那由牺牲和记忆铸就的林立影柱上，落在了那根高悬的阿丙的引魂幡上，落在了那支静滞的墨生的判官笔上，落在了那柄剑气内敛的槐翁的桃木剑上。

他望着这些承载着他与伙伴们共同记忆的“道”，忽然极轻极轻地说了一句：

“你们……都有影了。”

这句话，轻如尘埃，在这场毁天灭地的决战中，无人能够听见。

但它，却化作了一道最根本的烙印，悄无声息地刻在了影庭那刚刚由同影童献祭而成的核心基石之上。

天渊的另一端，凤清漪的双目早已流下两行触目惊心的血泪。

她以神魂之力强行催动目力，早已透支到了极限。

但她没有停下，她伸出颤抖的手指，以自身精血为墨，以无尽虚空为纸，用尽最后的气力，写下了最后一句话。

那句话，是陈九在意识消散前，传给她的最后一道讯息。

“他说，别怕。”

当最后一个血字在虚空中成型的刹那，仿佛一道最终的敕令，一声开天辟地的号角！

轰——！

万影齐动，影庭轰然落成！

那根贯穿天地的光柱不再向上支撑，而是猛然调转方向，化作一根镇压万古的巨钉，携着万灵记忆与万影牺牲的无上伟力，反向贯穿而下，狠狠地钉入了天渊最深处那不断蠕动的虚空裂口！

虚口在极致的光芒中悲鸣、收缩，最终在一声沉闷的巨响中彻底闭合！

弥漫纪元的黑雾，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浓雾，迅速溃散、消亡。

“咔嚓……砰！”

失去了目标的虚空之印，在内部无数道影的反噬与外部影庭落成的双重冲击下，终于达到了极限，发出一声清脆的哀鸣，彻底碎裂成漫天光点，消散无踪。

无终立于破碎的废墟之上，周身的光芒散去，露出一张平淡无奇、却又仿佛蕴含万千法理的面容。

他沉默地看着那被光柱钉死的渊底，良久，良久。

最终，他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是化作一缕无形的风，悄然消散于渊底的尘埃之中。

天地，重归清明。

劫后余生的万千生灵仰望天空，心中却莫名地感到一阵空落落的，仿佛遗忘了一位无比重要、却又想不起名姓的故人。

忘影客瘫坐在山巅，手中的笔颤抖着，想要记录下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他记得那撕裂天地的虚空，记得那至高无上的无终，记得那撑起天地的影庭……可当他想写下那位最初的匠者，那个一切的源头时，脑中却一片空白。

纸上，只有一片刺眼的空白。

他痛苦地抓着头发，喃喃自语：“奇怪……我明明记得，有个影子，替我们活了一辈子。”

而在遥远的匠墟深处，那片早已化为废土的土地上，一张被遗忘在角落的陈旧图纸，无风自动，缓缓飘起。

纸上，那些早已褪色的墨迹仿佛活了过来，在清澈的月光下，渐渐勾勒出一道淡淡的人影。

那人影，就那么无声地伫立在纸间，仿佛亘古以来，便一直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