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你听见的不是风，是万张嘴在喊我（2/2）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却重复着钟内童音的话语。

“爹……我学会写字了。”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孩童般的胆怯与期盼。

这声呢喃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言蚀君浑身一僵，眼中的疯狂瞬间被无尽的悲哀与空洞所取代。

轰隆！

整座钟台的基座，应声下沉三寸！

不是崩塌，而是被一股无形的悲恸之力，硬生生压入了地底。

黑渊手捧古书，目光死死钉在第二十三卷的首行。

那“言照幽冥”四个金色大字，此刻在他眼中呈现出最原始的形态——它们是由亿万个细密如尘的灰色小字拼凑而成。

而那些灰字的内容，翻来覆去，竟有七成以上，都是同一个名字。

陈九。

一股寒意从黑渊心底升起，让他这位执掌幽冥的君王都感到一阵战栗。

他猛然抬头，望向那被撕裂的天穹，一个骇人的念头电光石火般击中了他。

“他不是在补天……他是把自己烧成了引子，烧成了这补天之语本身！”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古书仿佛感应到了他的明悟，竟自动翻开新的一页。

一排全新的金色大字，带着至高无上的法则气息，缓缓浮现。

“欲借言力，先献其声——可愿？”

这是书在问他，更是在问那光海中的陈九残念。

槐院光海之中，陈九的残念微微一动。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这代价他早已在付。

他只是平静地割取了自己一日的寿元，这点微不足道的生命力瞬间被他转化为最精纯的烬语之火，引动了那亿万生灵的愿力。

他没有用这份力量去修复自身，也没有去回应那石破天惊的问询，而是将这股力量凝聚成四个字——“先生安在”，反手打入虚空，精准无误地灌入南荒之地，一个早已死去多时的哑女残魂之中。

下一息，南荒一处乱葬岗，一具早已化为白骨的女孩尸骸，毫无征兆地燃起熊熊灰色火焰！

火焰冲天而起，在半空中飞速凝聚，勾勒出一道模糊的人影轮廓。

轮廓凝实，那道身影张开了口。

她生前是哑女，从未说过一字。

死后，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陈九那温和而坚定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天地。

“我回来了。”

三个字，如天雷落地，如神谕降世。

刹那间，百界焚愿，齐声鼎沸！

亿万道冲天而起的灰光汇聚成河，那座横亘在匠墟之上，由无数祈愿凝结而成的灰碑剧烈震动，一条条沉寂已久的补天语链再度从碑上腾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凝实，更加璀璨！

它们如活过来的神龙，呼啸着缠向钟台废墟，将那座不断下沉的无音钟残体层层包裹。

钟内，那个不断回响的童音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极轻、极幽远的叹息。

黑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手中的古书光芒渐渐隐去。

他将书合上，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无人能懂的复杂情绪。

“这一次……钟在哭。”

随着陈九的“归来”，亿万愿力得到了回应，那股焚烧诸天的炽热与喧嚣，开始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光芒渐敛，声音渐息，天地间似乎正恢复一种更高层次的平衡。

然而，在这股宏大力量的潮退之后，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感，开始在世界的底层逻辑中蔓延。

那是由无数愿望被满足后留下的“寂”，是由极致喧嚣转向绝对沉寂时产生的“无”。

它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

一种无声的饥饿感，在信仰退潮后的虚空中悄然滋生，冰冷地、执着地，缓缓向下渗透，寻找着可以依附的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