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我不是匠人，我是火种（1/2）

先生，我的灰……快烧完了。

这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在陈九心头炸开一道惊雷。

他凝视着灰娘愈发透明的身躯，那张曾因怨恨而扭曲的脸，此刻只剩下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她手中的残卷，反而像吸尽了她最后的生命之火，上面的字迹纹路亮得刺眼。

“你已经写下了太多。”陈九的声音沙哑，他想伸出手，却发现自己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了。

灰娘笑了，那笑容纯粹得像个孩子。

“我生于焚书之火，是天下文人墨客最绝望的怨念凝结而成。如今能死于守护道统的光芒里，值了。”

话音未落，她松开了手。

那卷承载了她毕生执念的残卷，如一片枯叶，飘然落入匠墟中央那座终年不熄的香火炉中。

轰——！

赤金色的火焰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残卷。

但那火焰并非毁灭，而是重塑！

火光之中，无数虚幻的书页如蝴蝶般翻飞，那些历史上被付之一炬、被强权抹去的孤本典籍，竟在火焰中显现出它们最完整的篇章！

《山河异志》、《百工天开》、《万兽图谱》……一幕幕失传的智慧，在火光中流转。

最终，万千光影汇聚，凝成了一本书的轮廓，古朴，浩瀚，仿佛承载了天地初开的秘密——《灵引九卷·真本》！

它还只是一个虚影，却已散发出让万物臣服的道韵。

就在此刻，一道血色身影撕裂夜幕，从天而降，重重跪在陈九面前！

“噗！”

来人一口鲜血喷在地上，怀中死死抱着一块残破的石碑碎片。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没有舌头的嘴，正是字斩！

文狱的走狗，那个曾以“律”为名，斩尽天下异见的刽子手。

他的眼神不再是往日的冰冷和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的疯狂和深切的悔恨。

他伸出手指，蘸着自己喷出的鲜血，在地上飞快地写下扭曲的血字：

“文狱已在匠墟之外布下‘天律锁灵阵’，以天道为锁，七日之内，匠墟洞天将彻底化为死域，所有灵性，尽归虚无。我……斩舌明志，自绝于‘律’，今后，我不再是律的工具。”

血字触目惊心，每一个笔画都充满了痛苦。

陈九俯身，想要扶起他，沉声问道：“你不怕死？文狱的叛徒，下场比死更惨。”

字斩剧烈地摇头，他没有看陈九，而是死死盯着那本悬浮在火焰上方的古书虚影，再次用血写道：“我怕……忘了先生写的字。”

那些字，是人道，是希望，是让他从一具行尸走肉的“律法工具”重新找回一丝“人”的感觉的根源。

他怕死，更怕在永恒的折磨中，忘记这唯一的救赎。

话音未落，又一道身影悄然降临。

他没有字斩那般惨烈，却仿佛由无数文字的记忆构成，身形飘忽不定，正是碑心郎。

“我为碑心，承载万言。今日，记忆归位！”

他低喝一声，整个人化作一道信息洪流，其中包含了无数失落的篇章和被遗忘的知识，猛地冲入那《灵引九卷》的虚影之中。

古书的轮廓瞬间凝实了三分，书页翻动的虚影中，仿佛有了真正的墨迹。

紧接着，一个更微弱、更飘渺的意识在空中浮现，是那个连自己名字都忘了的忘字童。

他的残念几乎要消散了，却在这一刻，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喃喃自语，声音却清晰地响彻在陈九的脑海里：“星骸书阁……原来不在天外，不在任何秘境……它就在人心，在每一个不甘被磨灭的执念里。《灵引九卷》真本……从来不是某一个人的着作，它是……是万灵共写的书。”

一语道破天机！

忘字童的残念带着满足的微笑，彻底消散，化作最后一缕纯粹的灵光，融入了书中。

陈九如遭雷击，浑身剧震。

灰娘的焚身护道，字斩的断舌明志，碑心郎的记忆归位，忘字童的临终顿悟……一幕幕画面在他脑中飞速闪过，最终汇成一句话。

原来……我不是在找书。

我是在造书！

以万灵残痛为笔，以不屈执念为墨，以天地人心为纸，写一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万灵之书！

他猛然醒悟，翻开了自己那本破旧的账本。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笔走龙蛇，写下了惊心动魄的一行字：

“支出：寿元一日，万灵残痛。收入：真本初成，道心不灭。”

写完这行字，他只剩下最后两日寿元。

但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前所未有的坚定。

七日封锁，他没有时间了。

“还不够……还差最后一把钥匙。”

陈九目光如炬，盯住了院中那棵枯朽的老槐树。

他将最后两日寿元全部点燃，化作最精纯的灵力，低喝道：“灵契溯忆！”

这是他压箱底的本事，以自身寿元为代价，强行唤醒与自己有灵契之物的最深层记忆。

老槐树那庞大而衰败的树身剧烈颤抖起来，无数根须在地底疯狂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