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老树开碑，剑童不语（2/2）

童子落地无声，看了一眼面色枯槁的陈九，随即单膝跪地，对着他行了一个古老而郑重的礼节。

没有言语，没有交流，这便是他与新主人的第一个契约。

礼毕，他身形一晃，已鬼魅般出现在槐树之巅，背负双手，面朝东方，宛如一尊亘古便立于此处的石像。

“吱呀——”

院门被轻轻推开，凤清漪倚门而立，她一身白衣胜雪，脸色却比衣衫还要苍白几分。

她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正轻轻抚着自己光洁的额角，试图压下那阵阵刺痛。

昨夜，她又做了那个噩梦，梦见一轮血月坠入剑冢，万剑哀鸣，一个手执木枝的童子，踩着万千剑尖，睥睨天地。

此刻，当她看到那静立于槐树之巅的赤足童子时，竟与梦中景象隐隐重合。

一股清凉的剑意自童子身上逸散开来，如微风拂过，让她体内那股常年冲撞不休、几欲将她经脉撕裂的玄气，竟奇迹般地平稳下来，温顺如一泓静湖。

逆流之痛，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美眸中满是震撼与不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低声问道：“他是……谁？”

陈九缓缓收功，强撑着站起身，摇了摇头，唇边泛起一抹虚弱的笑意：“他不是谁。他是那道剑意的影子，是老槐树的魂，也是我的……新笔。”

与此同时，十里之外，云雾缭绕的天符院最高处，一座观星高台之上。

一名身着玄色道袍、鹤发童颜的老者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手中正盘着一枚温润的白玉符，就在他睁眼的瞬间，“咔嚓”一声脆响，玉符之上布满了裂纹，随即化作一捧齑粉。

符玄真人面沉如水，眼中厉色一闪而过。

他抬头望向陈九小院的方向，声音冰冷如铁：“好一道冲霄的剑气，竟能引动九幽地脉共鸣！此非护道之相，乃乱世之兆！”

他拂袖而起，声音如洪钟般传遍高台：“雷鸦子！”

一名身形瘦削、眼神阴鸷的中年道人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躬身领命：“师尊。”

“携我‘锁天符网’，即刻前往城东槐树院。”符玄真人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三日之内，引动天雷，务必劈断那老槐的主根脉，彻底断绝其剑源！此等凶物，绝不能让它成形！”

“弟子领命！”雷鸦子阴冷一笑，转身化作一道电光而去，他宽大的袖袍之中，无数张紫色雷符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幽光。

夜半，风起云涌，乌云遮月。

静立于槐树之巅的剑童子，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第一次泛起了波澜。

他突兀地抬起头，望向漆黑的天际。

只见九天之上，一张由无数金色符文交织而成的大网正缓缓垂落，金光闪耀，符文流转，带着镇压天地万物的煌煌天威。

那张网是如此巨大，竟将小院方圆十里之内的空间尽数笼罩，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金色牢笼。

天地间的元气在这一刻仿佛被彻底抽空，变得粘稠而滞涩。

剑童子面无表情，缓缓低下头，从脚下的槐树上，信手折下了一截早已枯死的枝干。

他将枯枝握在手中，横于胸前。

就在这一瞬间，他那双宛如星辰的眼眸中，开始流转过无数光影。

那是陈九盘坐于此地百年，以灵域观遍天下的每一缕剑意：有厉风行一剑斩断山峦的霸道怒意，有莫归尘手持法剑审判罪恶的森然决绝，更有不知名的古代残魂踏月而行、剑出无痕的逍遥与孤寂……

万千剑影，亿万剑招，百年的观摩与沉淀，此刻尽数化作了他自己的底蕴。

院中，陈九抬头望着那从天而降的金色符网，又看了看树顶那手持枯枝、准备迎战的赤足童子，枯槁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个释然的笑容。

他轻声说道：“这一回，不用我出手。”

话音未落，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已从天而降，那金色的符网带着封锁一切的意志，向着小院轰然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