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官再大也是个老头子（2/2）

高育良本来心里就因为赵瑞龙憋着一股无名火，看到这幅情景，话几乎是没过脑子就冲口而出，带着明显的责备和不满：“怎么回事啊你？中饭就吃这个？吴老师，我不在家，你就不好好烧饭了？一碗白水面，这像什么样子？这是什么事吗！” 他觉得自己在外应付牛鬼蛇神，回到家连口像样的热乎饭都没有，语气自然冲得很。

吴惠芬本来正安安静静地吃着面，被他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说，也有些不乐意了。她放下筷子，抬起头，看着一脸火气的高育良，不紧不慢地反驳道：“高书记，您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火？你不在家，我一个人，简简单单吃碗面，怎么还影响到你高书记的面子了？我这面里是下了毒药了，还是丢了您政法委书记的人了？”

她这话不轻不重，却噎得高育良一愣。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分，纯粹是迁怒。他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尴尬和找补，声音也低了下来：“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呀，我就是被那个赵瑞龙给烦糊涂了，一肚子邪火没处发。” 他摆了摆手，像是要驱散那些不愉快，“算了算了，是我态度不好。你等着，我去给你炒两个菜，正好，我这也还什么都没吃呢，气都气饱了。”

说着，他竟真的挽起衬衫袖子，朝着厨房走去。这个举动让吴惠芬有些意外，脸上的不快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好奇和隐隐的笑意。她跟着走进了厨房，倚在岛台边。

高育良打开冰箱，动作还算熟练地拿出了两颗鸡蛋，又找了两个红彤彤的番茄，在水龙头下冲洗着，侧头问吴惠芬：“做个番茄炒蛋当浇头怎么样？拌在面里，这样也快。”

吴惠芬点点头：“行啊，这个好，开胃。”

高育良系上围裙（一条印着小碎花的，与他的身份格格不入），在砧板上“笃笃笃”地切着番茄，虽然刀工远不如吴惠芬利落，但也算有模有样。吴惠芬看着他的背影，问道：“刚才在酒店，赵瑞龙又找你什么事？看他那样子，没憋好屁。”

高育良一边把打散的鸡蛋液倒入烧热的油锅，伴随着“刺啦”一声响和升腾的油烟与香气，一边没好气地抱怨道：“还能有什么事？异想天开！还想让我把侯亮平给调走，简直是痴人说梦！侯亮平是沙瑞金亲自调来的，是他手里的一把快刀！他这是打算让我去跟沙瑞金唱对台戏吗？哼，仗着他老子那点余威，狐假虎威了这么多年，真是飘得不知道自已几斤几两了！” 他翻炒着锅里的鸡蛋，动作带着泄愤般的用力。

吴惠芬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接过话头：“这些年，这赵瑞龙借着老书记的名头，在汉东不知道捞了多少油水，山水集团做得那么大，底子能干净到哪里去？现在看形势不对，知道着急了？”

这时，番茄炒蛋已经出锅，色泽鲜亮，香气扑鼻。高育良关掉煤气灶，将炒好的菜直接盖在了吴惠芬那碗还没动几口的阳春面上。红黄的浇头覆盖在洁白的面条上，瞬间让这碗简陋的面条变得诱人起来。

两人也没挪地方，就在厨房的岛台前，各自拿了个小碗，将那碗承载了番茄炒蛋的阳春面分着吃了。高育良虽然是位高权重的省政法委书记，但在家里，系着碎花围裙，和妻子分食一碗面，也不过是个会被琐事惹恼、会下厨找补的普通老头子。吴惠芬，这位汉东大学明史系的知名教授，在家里，也就是个会因为一碗面被丈夫数落、又会因为他亲自下厨而心软的妻子。

厨房里弥漫着番茄炒蛋的酸甜香气和食物的热气，刚才酒店里的勾心斗角、权力博弈，仿佛被这人间烟火气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老夫老妻，互相扶持，一路风雨走到现在，至此，所有的言语似乎都已多余，只剩下这碗分食的面条，和空气中流淌的、历经岁月沉淀的默契与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