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玄真援暗手(1/2)

初阳谷的日子,在李昭华三条铁规砸下来之后,像是被硬生生拧紧了发条。

操练场上的吼声更凶了,卫铮那根硬木棍抽在空气里“呜呜”响,震得人头皮发麻。

妇人们咬着牙,憋着一股劲儿,眼神里那股子麻木畏缩褪了不少,多了点狠厉和……认命?不,更像是在硬骨头里熬出来的韧劲儿。

阿菊那事儿之后,再没人敢炸刺儿。

排队领饭规规矩矩,野菜糊糊分得清清楚楚。

力气大的,比如阿菊自己,卫铮给她加了担子,扛石头练力气,累得跟死狗似的,但分饭时那碗糊糊稠得能立住筷子,她捧着碗,吭哧吭哧吃得贼香,也没人敢眼红。

规矩立住了,人心反而踏实了。

李昭华也没闲着。下午日头西斜,操练场吼声震天,她就带着小翠、草儿那几个半大孩子在避风的角落,用树枝在泥地上划拉。

“这个字,念‘人’!顶天立地的人!”

“‘女’!咱们都是女人!”

“山!水!火!”

孩子们磕磕巴巴地跟着念,小脸上全是新奇。

李昭华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钉子,一下下钉进人心里:“记住!咱们生下来,不是牲口!不是物件!是人!只要心齐,本事硬,谁也别想把咱们踩趴下!”

远处,卫铮吼得嗓子冒烟,抽空往这边瞥一眼,撇撇嘴:“他爹的,念经似的……”

可转头对着累得直喘粗气的妇人就吼得更凶:“都给老娘挺住!别让那边念书的小崽子看扁喽!”

欧冶明依旧蹲在清潭下游的滩涂边,跟手里的硬木弩机较劲。

燧石片在她满是老茧的手里翻飞,木屑簌簌落下。

弩臂渐渐成型,卡槽咬合处打磨得光滑溜手。

偶尔,她抬起眼皮,扫一眼谷口那根刻着“娘子军”三个炭黑大字的木桩,又看看地上教书的李昭华,再看看操练场上汗流浃背的身影。那双总是没什么波澜的眼睛深处,亮得像淬了火的铁。

谷里的秩序刚有点样子,新的麻烦就顶风冒雨地来了。

这天晌午刚过,天色阴沉得像是要压下来。

谷口放哨的妇人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呼哨,带着紧张。

“有人!山道那边!”

卫铮“噌”地窜起来,一把抄起旁边靠着的、装着欧冶明新打矛头的长矛,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向谷口狭窄的通道。

妇人们也瞬间停了操练,呼啦啦聚拢过来,脸上带着惊疑不定。

李昭华心头一紧,按住身边几个孩子,快步走到卫铮身边,欧冶明也无声无息地提着半成品的弩机靠了过来。

只见崎岖陡峭的山道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道袍,背着一个鼓鼓囊囊、几乎比她人还大的青布褡裢,动作却异常灵巧。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贴在额角,小脸憋得通红。

“是……是清微观的阿箐!” 眼尖的刘婶认了出来。

李昭华松了口气,挥手示意卫铮放下矛。

卫铮哼了一声,把矛往地上一拄,像根铁柱子。

阿箐终于爬上谷口平台,累得直喘气,胸膛剧烈起伏。

她顾不上擦汗,先把背上那个沉甸甸的褡裢小心翼翼地放下来,这才抹了把脸,冲着李昭华露出一个有点腼腆的笑:“昭华姐姐!师父让我来的!”

“阿箐?快进来!” 李昭华赶紧招呼她进谷避雨,心里却沉甸甸的。

玄真道长这时候派阿箐冒险过来,绝不是送点香火那么简单。

把阿箐带到篝火旁,青梧递上一碗热水。

阿箐咕咚咕咚灌下去,缓过气,小脸才恢复点血色。

她解开褡裢,一股淡淡的药草清香和谷物的味道立刻弥漫开来。

“师父说,谷里人多,天气又湿又冷,怕有风寒。”

阿箐一边往外掏,一边脆生生地说,

“这是师父配的‘祛寒散’,煮水喝,一人一小撮就管用!

还有这些‘止血草’和‘金疮粉’,卫铮姐姐操练辛苦,万一磕碰了用得着!”

几个油纸包被小心地放在地上,里面是颜色各异的药粉和晒干的草药。

“还有这个!” 阿箐又从褡裢深处掏出几个小布袋,解开绳口,露出里面饱满金黄的颗粒,

“是‘占城稻’的种子!师父说,这稻子耐旱,长得快!

开春了,谷里向阳那几块地能开出来,撒下去,秋天就能多收几担粮食!”

看着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李昭华心头一热。

玄真道长这是雪中送炭!

祛寒散能保人,止血药能救命,粮种就是未来的命根子!

这份情谊,太重了。

“替我多谢道长!” 李昭华郑重道。

阿箐摆摆手,小脸上那点腼腆褪去,换上了严肃:“师父还有要紧话让我带给姐姐!”

她凑近李昭华,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旁边的卫铮和欧冶明能勉强听见:

“师父观星,又得了山下传来的信儿。

安平城西边那个张家堡的张屠户,昭华姐姐还记得吗?

就是给王府送肉、家里养着几十号打手、横得不行那个!”

李昭华眼神一凝。那张屠户,仗着给赵王府和安平城官衙供肉,在地方上欺男霸女,名声臭得很。

她当初在王府就听过这号人。

“师父说,张屠户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了这初阳谷!”

阿箐的小脸绷紧了,

“他眼馋这地方隐蔽又易守,想占了给他那个只会吃喝嫖赌的儿子修个‘避暑别院’!

正到处撒钱,纠集人手呢!听说已经聚了不下四五十号地痞流氓,还有几个身上背了案的狠角色!

估摸着……就这几天,就要带人过来‘看看’地方了!”

“他爹的!” 卫铮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石头上,发出闷响,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敢打咱们的主意?活拧巴了!”

周围的妇人们也听到了只言片语,脸色都变了。

张屠户的凶名,她们这些底层妇孺谁没听过?

那是真敢杀人放火的主儿!

四五十号凶神恶煞的打手……光是想想,腿肚子就有点转筋。

李昭华的眼神却像淬了寒冰的刀锋,没有半分慌乱。

她看向欧冶明:“欧姐姐,谷口的机关,还有多少没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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