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牵挂(2/2)
新的调查方向就此确立。工作继续,冰冷、高效。
夜深人静,苏晚独自站在模拟窗前。外面是程序生成的、浩瀚无垠的“星海”。沃尔夫的话在她脑中回响:“那不是恩赐,是诅咒。” 薄靳珩血脉中的“感应”,曦光未来可能面临的同样风险……这诅咒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她最珍视的人头顶。
而那个正带着新线索、在危险中辗转归来的男人,既是这诅咒的携带者,也可能是……目前唯一能找到破解之道的关键。恨与需要,保护与利用,在她心中纠缠成冰冷的结。
她想起离开前,他交付的那个金属盒。她终于打开它,取出了那枚标注着“星图(原始)”的黑色芯片。插入完全物理隔离的读取器,里面是庞大而杂乱的数据流——不仅仅是薄家积累的资料,似乎还混杂了一些更古老、来源不明的符号扫描件和晦涩笔记。其中一份文件的最后修改日期,是二十多年前,署名是一个花体缩写“t”。是薄靳珩的父亲?
数据需要时间解析。但苏晚感到,他们正站在一扇厚重无比的门前,刚刚找到几把可能匹配的、生锈的钥匙。
几天后,薄靳珩在数次换乘和伪装后,安全返回了位于北境另一处、与一号节点无直接联系的备用安全屋。 他的身体因长途奔波而更加虚弱,但精神却因获得关键信息而显得异常清醒。
他与苏晚进行了长达数小时的高强度加密会议,逐字逐句复盘与沃尔夫的对话,并同步了苏晚这边基于新线索的数据挖掘初步发现。他们发现,老夫人在掌权中期,曾以慈善捐赠和资助考古研究的名义,在西南边陲某个人迹罕至的山区,长期支持一个名义上的“民俗文化保护站”。那个区域的地址构造,与“昆古尔”可能存在的高压低温环境特征有部分吻合。而档案显示,该保护站的负责人,是一位在相关领域颇有争议、后来神秘失踪的学者。
“这可能就是‘导师’藏匿档案的地点,或者,是他活动过的区域之一。”薄靳珩在屏幕上指出坐标,声音因虚弱而低哑,但分析精准,“老夫人持续资助那里,绝非出于慈善。”
“需要实地探查。”苏晚得出结论,语气冰冷,“但这次,不能是你我去。风险太高,目标太大。”
“同意。”薄靳珩颔首,“启用‘织网’中完全独立的侦查单元,最好从未与我们有过任何直接关联。只做最外围的地理环境扫描和隐蔽观察,不接触,不深入。我们需要确认那里是否还存在活跃的痕迹,或者有明显的能量异常。”
“侦查单元的人选和行动计划,由叶琳娜从她的绝对可靠资源库中筛选制定,我们只审核最终方案和接收过滤后的信息。”苏晚补充道,将风险隔离做到极致。
又一次,在冰冷的战略共识下,他们达成了下一步行动的默契。
会议结束时,短暂的沉默笼罩加密频道。就在苏晚准备切断连接时,薄靳珩忽然低声问了一句,话题突兀地跳出了战略范畴:
“……曦光她……还好吗?听说……开始学走路了?”
苏晚放在断开按键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屏幕那端的薄靳珩,在问出这句话后,似乎也有些怔然,随即垂下眼,掩饰性地咳了一声,仿佛懊恼于自己的失态。
“……嗯。”苏晚最终应了一声,声音平淡无波,“摔了几次,没哭。” 她顿了顿,终究还是补充了一句,像在汇报一项无关紧要的数据,“月曦最近在学看简单的地形图,辰星画了一幅……有尖顶房子的画。星河还在搭他的飞机和药箱。”
她没说更多,但寥寥数语,已勾勒出孩子们在他离开后的生活片段。
薄靳珩听着,没有抬头,只是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喉结滚动,许久,才极轻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谢什么?谢谢她告知?谢谢她还愿意让他知道孩子们的近况?或许都有。
“保重,‘孤星’。你的身体是当前重要资产。”苏晚说完,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讯。
屏幕暗下去。苏晚坐在寂静中,感到一种复杂的疲惫。恨意如影随形,但在这精密的合作、共享的危机、以及对孩子们共同(尽管方式迥异)的牵挂中,那条原本只充斥着恨与对抗的道路旁,似乎悄然分出了一条极其狭窄、布满荆棘、却真实存在的小径。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走上去,甚至不知道它通向何方。
但变化,已然发生。
极地的风仍在呼啸,冰层依旧坚固。可冰层之下,两股曾经背向而行的寒流,在生存的压力和共同目标的驱使下,已然无可避免地汇合,形成一股更加复杂、更加汹涌的暗流,冲向那隐藏着最终答案与终极危险的未知海域。
棋至中盘,杀机四伏。执棋的双手,在冰冷的博弈中,是否也会感受到一丝来自彼此掌心的、微弱的温度?
答案,或许就在下一次落子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