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依然肆虐（2/2）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取暖器的嘶嘶声和洞外隐约的风雪呼啸。

“通道里……”薄靳珩忽然低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曦光她……吓到了吧？”

苏晚擦拭他额头的手微微一顿。“嗯。现在已经睡了。”她顿了顿，补充道，“她比我们想象的……更敏感。”

薄靳珩闭上了眼睛，喉结滚动，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对不起。”

这句道歉，不知是为了通道里的惊险，还是为了所有一切。

苏晚没有回应。她放下毛巾，看着他紧闭双眼、却依然无法掩饰痛苦和脆弱的侧脸。这一刻的他，卸去了所有冷硬的外壳和权势的光环，只是一个重伤在身、命悬一线、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男人。一个……与她共同孕育了孩子、此刻又不得不与她绑在一条即将沉没的破船上的男人。

恨意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但这一次，它撞上的是另一股同样汹涌的、混杂着荒谬、悲哀和一丝近乎怜悯的无力感。恨他，有什么用呢？杀了他？那谁来对抗“暗河”？谁来保护孩子们可能面临的、来自血脉本身的威胁？谁来……解答那些越来越多的、关于“星图”和“诅咒”的谜团？

“薄靳珩，”她再次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我们都恨这该死的命运，恨把我们绑在一起的所有孽缘。但现在，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曦光需要一个安全的未来，我们……需要弄清楚那个‘诅咒’到底是什么，有没有办法控制或终结它。”

薄靳珩重新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她，等待下文。

“所以，”苏晚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从今天起，在彻底解决‘暗河’和‘诅咒’的威胁之前，我们暂时搁置私人恩怨。你不再是薄靳珩，我也不再是苏晚。我们是‘织网’计划的两个核心执行者，代号……‘冰刃’与‘孤星’。唯一的共同目标，是清除威胁，为孩子们赢得安宁。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你同意吗？”

她提出了一个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战时协定”。将他们的关系彻底工具化、目标化，剥离所有无法厘清的个人情感，只留下最纯粹的合作与生存需求。

薄靳珩深深地看着她，仿佛想从她眼中看到一丝伪装的裂痕，但他只看到了疲惫之下的、钢铁般的决心。良久，他极其缓慢、却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嘶哑地吐出两个字：

“同意。”

代号：冰刃（苏晚）。孤星（薄靳珩）。目标：生存与清除。

没有握手，没有契约，只有昏暗冰洞里，两人之间无声的、沉重的对视。恨意被暂时封存进名为“过往”的冰棺，悬置于共同前行的道路上方。他们选择了一条更为艰难却也更加清晰的路——以纯粹盟友的身份，背靠背，在遍布荆棘和黑暗的战场上，为共同的软肋，杀出一条血路。

“那么，‘孤星’，”苏晚站起身，恢复了工作状态，“你的首要任务是活下来，并尽快恢复基本指挥能力。我会和安德森以及接应人员，完善下一步前往一号节点的路线和安全方案。关于‘vitae lumen’和‘昆古尔’的线索，等抵达相对安全地点后，我们再详细分析。”

“明白，‘冰刃’。”薄靳珩闭上了眼睛，声音微弱却清晰。

苏晚转身，走回孩子们身边，重新抱起伏在她肩头酣睡的曦光。她的背影挺直，仿佛刚才那段对话，只是无数艰难决策中普通的一个。

冰洞外，暴风雪依旧肆虐，仿佛要吞噬天地间的一切。

但在这小小的、脆弱的避难所内，一种新的、基于绝对理智和共同目标的脆弱同盟，已然在绝望的土壤中，艰难地扎下了第一缕根须。前路依然被风雪和黑暗笼罩，但至少，他们明确了彼此的位置和方向——不是爱人，不是仇人，只是……在这条通往生存与终结的险路上，彼此唯一能够、也必须依赖的，冰冷而锋利的……同行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