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庇护点(1/2)
地下应急通道并非坦途,它是在建造北境堡垒时,依托天然岩缝和冰层裂隙改造而成的生命线,狭窄、崎岖、冰冷刺骨。空气循环系统仅维持在最低限度,混合着岩石、金属和经年尘埃的气味。紧急照明的冷白光断断续续,在湿滑的岩壁和凝结的冰霜上投下晃动的、令人不安的影子。
队伍在绝对的沉默中快速移动,只有靴子踩在碎石和冰面上的沙沙声、担架车轮碾过不平地面的沉闷滚动声、以及孩子们压抑的、带着恐惧的细微喘息。安德森持枪走在最前,警惕地扫视着前方每一个拐角和阴影。苏晚抱着曦光紧随其后,另一只手还不时扶一下身边年龄稍大、步履有些踉跄的孩子。保育员和护卫们则将其他孩子护在中间。薄靳珩的担架床被两名护卫一前一后稳稳抬着,那名留下的医生紧跟在旁,眼睛时刻不离监护仪上微弱但稳定的生命体征信号。
薄靳珩仰面躺在担架上,视线所及只有通道顶部粗糙的岩壁和快速掠过的冰冷灯光。每一次颠簸都带来胸腔伤口撕裂般的剧痛,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将全部意志力集中在倾听周围的动静上。他能听到苏晚轻声安抚孩子的声音,那么冷静,那么坚定,像黑暗中的一道微光。也能听到自己沉重而不规律的心跳,以及血液在血管中奔流、仿佛随时会从伤口再次喷涌而出的错觉。
“停。” 走在最前面的安德森突然举起拳头,示意队伍静止。所有人立刻屏住呼吸,贴在冰冷的岩壁上。通道前方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但绝非自然的、类似于金属摩擦的“吱嘎”声,随后是几声压抑的、非人类的嘶鸣。
安德森对身后的副手打了个手势。副手立刻从背包中取出一个小型探测装置,轻轻滚向前方拐角。装置上的微型摄像头传回模糊图像:前方大约二十米处,通道被一处因近期冰层活动而塌陷的碎石和扭曲的金属支撑架部分堵塞。而在那堆障碍物的阴影里,隐约有几双幽绿色的、反着光的眼睛在移动——是极地冰原上偶尔会钻入地下寻找庇护或食物的雪鼬,但此刻它们显得异常焦躁不安。
“不是人,是动物。但堵塞情况比预想的严重,需要清理才能通过。”安德森低声汇报道,“清理会有噪音,而且可能惊动它们,引发骚乱。”
时间紧迫。每多耽搁一秒,北境堡垒的自毁程序和诱饵能争取到的时间就少一秒,追兵定位到这条隐秘通道入口的可能性就增加一分。
苏晚迅速评估:“清理。但要快,尽量控制声音。安德森,你带两人上前,用冷切割和人力搬运。其他人警戒后方和侧翼。医疗组,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包括动物袭击。”
命令简洁明确。安德森立刻带人上前,开始小心翼翼地用无声液压钳切割扭曲的金属,搬运石块。碎石滚落的声音在寂静的通道中显得格外清晰,引得那几只雪鼬更加不安地嘶鸣、窜动。
就在这时,被苏晚抱在怀里的曦光,或许是因为紧张的气氛、陌生的环境、亦或是前方动物发出的低频声响,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在封闭的通道内瞬间放大、回荡!
“不好!”安德森脸色一变。前方的雪鼬群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分贝声音彻底惊散,尖叫着四处乱窜,有几只竟然朝着队伍的方向冲来!更麻烦的是,孩子的哭声很可能穿透岩层,被地面或附近可能存在的监听设备捕捉到!
苏晚反应极快,立刻将曦光紧紧搂在怀里,用手轻轻捂住她的口鼻(注意保持呼吸),同时低哼起一首轻柔却怪异的、她自己临时编造的调子,试图用另一种节奏安抚女儿。保育员也立刻上前协助。
但混乱已然发生。一只受惊的雪鼬直直撞向抬着薄靳珩担架的一名护卫小腿,护卫一个踉跄,担架猛地倾斜!薄靳珩闷哼一声,伤口处传来剧烈的疼痛,监护仪发出急促的警报!医生急忙扑上去稳住仪器和输液管。
“稳住!”苏晚厉声道,目光如电扫过混乱的现场,“安德森,加快清理!其他人,保持阵型,驱赶动物,不许开枪!薄靳珩那边,按住他!绝对不能二次受伤!”
她的声音像冰锥一样刺破恐慌,迅速稳住了场面。护卫们用枪托和盾牌小心地驱赶雪鼬,安德森等人发了疯似的加快清理速度。薄靳珩在剧痛和眩晕中,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再发出一点声音,目光却穿透混乱,死死锁定苏晚和她怀里渐渐止住哭泣、转为小声抽噎的曦光。
几分钟后,堵塞处被清理出一个勉强可供一人弯腰通过的缺口。“快!依次通过!担架小心!”安德森吼道。
队伍再次动了起来,速度更快,气氛更加凝重。每个人都知道,刚才的哭声可能已经暴露了他们的存在和大概方向。
穿过堵塞点,通道似乎变得稍微宽敞了一些,但气温更低,岩壁上的冰层更厚。又前行了大约十分钟,走在最前的安德森再次停下,这次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急切:“发现标记!应急出口就在前面!”
果然,在前方不远处的岩壁上,一个不起眼的、被冰霜覆盖的金属铭牌上,刻着预定的应急符号。旁边是一道厚重的、带有手动转轮的密封舱门。
“检查外部情况!”苏晚命令。
安德森将耳朵贴在舱门上仔细倾听,又用携带的便携式生命探测仪透过门缝扫描了片刻。“外部安全,无明显生命迹象。气温极低,风速很高,应该是地面暴风雪天气。”
“准备开启。出去后立刻寻找备用载具,按照预设路线,向一号节点全速前进。”苏晚迅速部署,“薄靳珩需要保暖和防震,优先安排。”
舱门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被缓缓推开,瞬间,极地狂暴的风雪如同白色的巨兽,嘶吼着灌入通道,冰冷的空气几乎让人窒息。外面是一片被暴风雪笼罩的、能见度不足十米的荒原,天地间只剩下狂风的怒号和漫天飞舞的雪粒。
队伍顶着狂风艰难地挤出舱门。刺骨的寒冷瞬间穿透了厚重的防寒服。安德森很快在预定坐标附近的一个雪堆下,找到了伪装良好的三辆雪地履带车和一辆经过改装、带有保温舱的雪橇拖车。
“快!上车!孩子们和医疗组上拖车!护卫分乘前两辆履带车开路和断后!苏小姐,您和薄先生上第三辆!”安德森在狂风中大喊。
苏晚抱着曦光,被护卫护着冲向中间那辆履带车。薄靳珩的担架被小心地固定在了拖车的保温舱内,医生立刻跟进,开始检查他的状况。
引擎在暴风雪中发出沉闷的轰鸣,车队如同雪原上几只渺小的甲虫,顶着能撕碎一切的狂风,朝着东南方向,一头扎进了无尽的白色混沌之中。
车内,苏晚将还在轻微抽噎的曦光交给同车的保育员,自己则紧紧抓住扶手,透过结满冰霜的车窗,死死盯着外面疯狂倒退的雪幕。她的脸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冷峻,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刚才通道里的意外,曦光的哭声,薄靳珩差点再次重伤……一系列突发事件让她意识到,即使计划再周密,在绝对的恶劣环境和突发危机面前,他们依然脆弱不堪。而薄靳珩的重伤,更是整个逃亡链条中最脆弱的一环。如果他撑不到节点,或者伤势在颠簸中恶化……
她不敢再想下去。
通讯器里传来安德森断断续续的声音,夹杂着剧烈的风声:“方向确认……速度维持……能见度太差……必须减速……预计到达时间……延迟……”
风雪太大了。这无疑增加了暴露的风险,也延长了薄靳珩暴露在恶劣环境和颠簸中的时间。
苏晚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拿起车内通讯器,接通了后面拖车的频道:“医生,汇报薄先生情况。”
“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非常脆弱。血压偏低,心率不齐。颠簸和低温是最大威胁。需要尽快抵达稳定环境进行深度检查和治疗。”医生的声音传来,带着忧虑。
“尽全力维持。我们正在路上。”苏晚说完,沉默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很低,仿佛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那个可能听不到的人,“坚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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