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极光下的响指(1/2)

至冬宫的“最高规格客房”,确实能看到极光。

巨大的落地窗占满了整面北墙,窗外是漆黑如墨的夜空,而天幕之上——

幽绿、淡紫、冰蓝的光带如同被神明随意泼洒的颜料,缓缓流淌、旋转、扩散。

它们沉默地燃烧,把房间里的冰晶装饰映照得光怪陆离。

芙宁娜抱着膝盖,坐在铺着厚厚绒毯的窗台上。

她已经这样坐了两个小时。

极光很美。

美得……让她想哭。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啊……)

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闪过破碎的画面。

阿蕾奇诺在壁炉之家的茶室里,垂着眼睫问她:“真的想好了吗?”

那时对方的语气……是不是有一点点犹豫?

(是在暗示我吗?)

(暗示我如果跟她走,就会变成现在这样?)

芙宁娜把脸埋进膝盖。

礼服裙繁琐的蕾丝边蹭在脸上,有点痒,也有点扎。

这件衣服是女皇“贴心”准备的,华丽得夸张,裙摆铺开像一朵冻结的浪花。

(我现在……真的在这里了啊。)

成为愚人众执行官?

代号「公主」?

开什么玩笑。

她只是……只是想逃开一会儿。

逃开预言,逃开那维莱特担忧的眼神,逃开“水神”这个沉重得要命的头衔。

怎么就……

“啊……”

她发出一声小小的、含混的呜咽。

然后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起头。

(完了完了完了!)

(小咝和小闪!)

那两个那维莱特派来监视她别乱跑的发条机关,在她偷偷溜出枫丹前,被她强制关机了。

(现在过去多少天了?)

(那维莱特肯定早就发现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脑子里已经浮现出最高审判官那张没什么表情,但压迫感十足的脸。

还有他那种平稳的、听不出情绪的语调:“芙宁娜女士,关于您擅自离开枫丹境内,并破坏公务机关的行为,我们需要谈一谈。”

(不要啊——!)

芙宁娜抱住头。

腿……有点软。

不是害怕女皇的那种恐惧,而是另一种……更熟悉的、带着点心虚的慌。

(要是那维莱特在的话……)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然后鼻子狠狠一酸。

(要是他在的话……)

(一定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吧。)

那个总是一丝不苟、严肃过头、会因为她偷偷把公文折成纸船而皱眉的审判官。

那个会在她深夜睡不着时,沉默地陪她在沫芒宫露台看月亮的身影。

那个…...愿意与她共同承担这个国度的人。

“呜……”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

砸在手背上,冰凉冰凉的。

她胡乱地擦着脸,可是越擦眼泪越多。

最后干脆不擦了,把脸埋在臂弯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窗外的极光还在流淌。

无声的、绚烂的、冰冷的。

像一场盛大的默剧。

---

芙宁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时,窗外还是黑夜——在至冬,冬季的白昼短暂得像一声叹息。

她蜷缩在窗台上,浑身僵硬。

礼服裙皱得不成样子,脸上的妆肯定也花了。

(啊……好冷……)

房间里有恒温法阵,但窗台紧挨着玻璃,寒气还是丝丝缕缕地渗进来。

她正要挪动发麻的腿——

叩叩。

敲门声。

“芙宁娜小姐。”

门外是女仆毫无波澜的声音,“典礼将于三小时后举行。女皇陛下为您准备了新的礼服与妆造师。”

(……来了。)

芙宁娜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时,那种茫然的、脆弱的神色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知道了。”她的声音有点哑,但听起来……很正常。

---

至冬宫的中央大殿。

芙宁娜曾经以为枫丹的歌剧院已经够宏伟了。

但这里……不一样。

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没有彩绘玻璃,没有柔软的天鹅绒座椅。

只有冰。

无尽的、被雕琢成各种庄严形态的冰。

冰柱撑起高耸的穹顶,冰晶铺成蔓延向王座的长阶,冰雕的烛台上燃烧着幽蓝的冷火。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干净的、凛冽的寒意。

以及……无数道视线。

大殿两侧,愚人众的执行官们依次而立。

芙宁娜认得其中几张脸。

「富人」潘塔罗涅,依旧挂着那种完美无缺的、让人看不出真心的微笑。

「公鸡」普契涅拉,拄着手杖,姿态优雅得像在参加茶会。

「木偶」桑多涅……坐在她的巨型傀儡肩上,晃着腿,眼神空洞。

还有更多她不认识的。

戴着鸟嘴面具的「博士」,怀抱长剑闭目养神的「队长」……

以及——

站在离王座最近的位置,灰发红瞳,面无表情的阿蕾奇诺。

(……)

芙宁娜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移开了。

移不开的。

心里那种闷闷的、钝痛的感觉。

(骗子。)

她在心里小声说。

然后挺直背脊,提起裙摆,一步一步,走上冰阶。

礼服是全新的。

纯白底色,银线刺绣,领口和袖口镶嵌着细碎的冰蓝色宝石。

裙摆层层叠叠,像堆积的新雪。

长发被精心编成复杂的发髻,戴着一顶小巧的、冰晶与珍珠制成的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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