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匠人联名信(1/2)

晨光漫过老街青石板时,我正蹲在启明斋的地上捡瓷片。周叔的老花镜滑到鼻尖,指尖颤巍巍碰着一片宋代影青瓷的底儿——那是他攒了半年的碎片,裂纹里还凝着去年冬天的茶渍。苏清媛倚在窗边,指尖摩挲着玻璃上恒远的合作函,速写本摊在膝头,页脚夹着林阿公和纸店的照片:风把和纸吹得飘起来,像片要散的云。

“林阿公昨晚给我打电话。”她转身时眼尾还泛着水光,“他儿子说再不同意卖店,就把他接去乡下。恒远要他做‘定制和纸’,印二维码和网红标语——他说‘和纸是晒出来的,不是印出来的’。”

周叔把瓷片轻轻放在工作台上,木桌震得那枚星纹锔钉跳了跳。那是他父亲留下的,四十年前那个穿黑风衣的人送的,现在正闪着淡金色的光,像粒埋在岁月里的种子。“老街的匠人,哪个没被恒远找过?”他摸了摸锔钉,指腹蹭过星纹,“张叔的糖人儿要加色素,陈姨的竹编要钉铆钉,吴伯的木版年画要印卡通人物——他们把我们的手艺当橡皮泥,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我摸出手机翻联盟的匠人名单,二十三个名字歪歪扭扭排在屏幕上,每个后面都跟着苏清媛写的小字:“张叔的糖人儿能捏出《西游记》所有角色”“陈姨的竹编篮能装二十斤米不塌”“吴伯的木版年画用草木灰调颜色,晒十年不褪”。这些字轻得像羽毛,却压得我心口发闷——原来我们要守的,从来不是一间店,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顺性”:糖稀要熬成琥珀色,和纸要晒出云的形状,锔瓷要顺着裂痕画梅。

“写联名信吧。”我突然说,苏清媛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周叔的手顿了顿,又握紧了锔刀,“联名所有老街的匠人,告诉拆迁办和恒远——我们的手艺不是商品,是魂儿。”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像两只衔泥的燕子,飞遍了老街的每间小店。林阿公的和纸店门关着,我们敲了十分钟,他才从里面探出头,鬓角的白头发沾着和纸的纤维:“我儿子说我老糊涂,放着钱不赚。”他摸了摸苏清媛递来的速写本——那是他蹲在门口晒和纸的样子,风把纸吹得裹住他的肩膀,像件白色的披风,“可我爹当年教我晒和纸时说,‘纸是有灵性的,你对它好,它就对你好’。”他接过联名信,签字笔在纸上落下时,手在抖:“我签——就算被儿子骂,也不能卖了我爹的魂儿。”

张叔的糖人摊在巷口,糖稀在锅里熬得冒泡,香味飘出半条街。小丫头举着孙悟空糖人儿蹦跳,糖稀的琥珀色在阳光下闪着光。“恒远要我做彩虹糖人,加柠檬黄和草莓红。”他擦了擦沾着糖稀的手,指腹上还留着麦芽糖的黏劲儿,“我爹做糖人儿那会儿,糖稀是用自家种的麦子熬的,甜得像地里的风。现在的孩子,连麦芽糖是什么味儿都不知道。”他在联名信上签字,笔锋像糖稀拉丝一样流畅:“糖人儿凉了就化,可手艺凉了,再也热不起来。”

陈姨的竹编店在老街尽头,竹片在她手里翻飞成蝴蝶。她把刚编好的竹篮放在桌上,篮底藏着只小蜻蜓——那是她妈教她的“暗号”,说“每个竹篮都要有个魂儿”。“恒远要我编网红竹编包,加铆钉和链条。”她指尖敲了敲竹篮,发出清脆的响,“我妈说竹编要‘顺竹性’,不能硬掰——就像人要顺着心活。”她签了名,竹片在掌心转了个圈:“我跟你们站一块儿。”

两天后,联名信摊在启明斋的工作台上。苏清媛用插画做了封面:二十三个手艺人围成圈,周叔举着锔刀,张叔捏着糖人儿,林阿公抱着和纸,中间是条发光的青石板路,路尽头是颗星——和周叔的锔钉星纹一模一样。信里的话是我写的,可每个字都像匠人们自己说的:“我们的手艺不是商品,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魂儿。老街要拆,可魂儿不能拆。我们不求红,不求钱,只求有个地方继续做手艺;只求让孩子们知道,糖人儿是琥珀色的,和纸能晒出云,锔瓷能把裂痕变成故事。”

林枫联系了《云州文化报》的张记者,她来的时候背着相机,镜头对准联名信时,眼睛亮得像发现了宝藏。“这篇要登头版。”她举着相机拍周叔的工作台,锔刀、瓷片、星纹锔钉在镜头里连成线,“现在的人太需要这种‘笨功夫’了——不是流水线的快,是慢到骨子里的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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