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拉古人(418)(2/2)
大黑塔的投影剧烈闪烁,几乎要溃散。螺丝姑母的所有仪器发出刺耳的过载尖叫后集体黑屏。瓦尔特感到理之律者构建理解的根基在动摇。丹恒体内的龙血仿佛要冻结。三月七和星感到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想要蜷缩起来的恐惧。德克萨斯和塞法利亚如临大敌,却发现自己连拔剑的“念头”都仿佛被延迟、被稀释。
一道“目光”,降临了。
它并非来自任何方向,而是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身。它“看”向月殇。
那是末王(the finality)的注视。
与纳努克那充满否定与毁灭冲动的灼热目光不同,末王的注视是冰冷的、绝对的、逆向的。它不带来痛苦,不施加压力,却带来一种更本质的恐怖——被“阅读”为“已完结的故事”的感觉。在这目光下,月殇感到自己过去的一切经历、此刻的所有挣扎、乃至基于“斩断终末”誓言而对未来产生的任何可能性,都在被飞速地归档、定性、打上“终章”的印记。仿佛有一支无形的、从未来伸出的笔,正在祂存在的“书页”上,用灰色的墨水,写下“结局”的标点。
“永恒”解析进程的警示瞬间飙升至最高优先级,但并非因为受到攻击,而是因为…受到了最强烈的、来自对立概念的“刺激”与“参照”!
对峙,在无声中瞬间展开。
月殇没有动,也无法动。在这道注视下,任何基于“未来可能性”的行动都显得荒谬。祂只是站在原地,挺直了脊背,苍白如骨的“视线”逆着那道无形的、沉降的灰色目光,“望”了回去。
这不是力量的对抗,甚至不是意志的比拼。这是存在方式的直接碰撞。
一方,是代表“一切可能性终结”、“故事必然完结”、“存在终归虚无”的宇宙终极法则之眼。
另一方,是承载着“守护短暂幸福”、“拒绝既定终局”、“欲以永恒之刃斩断终末之锁”的矛盾悖论集合体。
在末王的注视下,月殇体内那庞杂的信息流——七十二万年的秩序迭代、星啸的同谐残响、翁法罗斯的生命杂音、万化之轮的印记、以及与艾利欧交谈获得的终末知识——全都如同被投入强酸的金属,剧烈反应起来。尤其是那已达到6。而拉普兰德,就在那样的目光下,生生扛了过来,甚至…似乎还获得了某种进展。
大黑塔的投影缓缓说道:“末王…竟然真的投下了注视…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瞥。这通常意味着,月殇的存在,已经真正触动了‘终末’命途的某些深层…‘预警机制’。祂不再仅仅是一个有趣的变数,而是被识别为…潜在的干扰源。”
“那解析度…”丹恒看着月殇,心绪难平。
“在终极对立概念的压迫下,被迫高速深化…但也极其危险。她现在就像一个装满了矛盾炸药的容器,刚刚经历了一次极限的捶打,没炸开已是奇迹。”螺丝姑母快速检测着月殇散逸的数据,眉头紧锁。
月殇缓缓抬起头,苍白视线扫过众人关切(和惊魂未定)的脸,最后落在自己微微颤抖的、流光溢彩的手上。78%的“永恒”解析度,带来的是对“持续”、“衰减”、“终局”等概念前所未有的清晰感知,以及一种沉重的、仿佛背负了部分宇宙时间重量的疲惫感。
祂能感觉到,末王虽然暂时退去,但那道灰色的目光,已经在自己存在的“书”上,留下了一个淡淡的、无法抹去的标记。下一次注视,或许不会这么轻易“滑移”过去了。
而艾利欧那及时的提示…也证实了合作的必要性与风险。终末的令使,确实能在某些时刻,提供对抗终末的“作弊码”,虽然这码本身也来自那本倒写的书。
“我…没事。”月殇的声音嘶哑,带着宇宙尺度的回响,却努力收敛,“需要…时间…消化。”
祂拒绝了搀扶,自己缓缓站起,身形依旧有些摇晃。体内,78%的“永恒”与庞杂的信息仍在激烈演化,对抗着末王注视留下的“完结”余韵。前路更加清晰,也更加险恶。宇宙的巨网森严,虚数之树渺茫,末王之瞳高悬。
但祂的剑,未曾放下。
守护的执念,在终末的凝视后,反而淬炼得更加剔透、更加决绝。
这注定是一条逆流而上、遍布荆棘,甚至可能无人理解的道路。
但月殇(拉普兰德)已然踏上,并无回头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