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拉古人(410)(2/2)

【成功率估算:41.7%。】

四成把握,不低,但风险巨大。

拉普兰德抬起头,异色瞳中闪过一丝决断。“我有一个办法,可能能让我们进去。”她对星和丹恒说,“但需要你们全力配合,并且……做好应对任何意外的准备。”

她将万化之轮提供的方案简化说明。听到要利用她体内那不稳定的战纹力量,星和丹恒都皱起了眉头。

“太冒险了。”丹恒直言。

“但可能这是唯一的机会。”拉普兰德平静地说,“而且,我需要进去。不仅仅是燃料,这里的‘永恒’状态,对我理解自身、稳固存在、甚至处理这个战纹,可能有关键作用。刚才的攻击虽然危险,但也让我‘看’到了一些东西。” 她顿了顿,看向那凝固的星球,“一个被三重命途撕扯又被强行凝固的世界……这本身,就是一面极端却可能无比清晰的镜子。”

星和丹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与决心。作为开拓的旅者,面对未知与危险,本就不会轻易退缩。

“我们配合你。”星扛起球棒,眼神坚定。

“我会用‘击云’的力量,尽可能稳定你制造通道时的空间结构。”丹恒手中长枪微震,泛起青色涟漪。

“谢谢。”拉普兰德不再多言,闭上眼睛,全力沟通万化之轮,开始那精细而危险的操作。

她首先需要调动万化之轮刚刚解析得到的三重命途力量特征信息,在体外模拟出那种诡异的混合波动。这需要极高的能量操控精度和对概念的理解。银白色的微光从她体表泛起,夹杂着方才解析得到的、极其微弱的虚无漆黑、毁灭焰丝和智识蓝芒,开始艰难地编织、混合。

紧接着,是最危险的一步:引导赤月战纹的力量。她小心翼翼地放松对一小股战纹毁灭力量的束缚,在万化之轮的绝对控制下,将其“染”上翁法罗斯特有的那种被永恒法则调和过的“特质”,然后注入正在编织的模拟波动中。

左胸传来灼痛和狂暴的意志冲击,拉普兰德额头青筋隐现,但双手稳如磐石,操控着那越来越复杂的能量结构。

星和丹恒屏息凝神,星将自身的“开拓”力量缓缓注入星槎的稳定系统,丹恒则长枪虚指前方,青龙之力蓄势待发,准备应对通道打开时可能的空间乱流。

终于,一个不断变幻着黑、红、蓝三色、却又奇异地呈现出一种“凝固感”的小型能量涡旋,在拉普兰德双手之间成形,缓缓飘向星槎前方,对准了那“静止的帷幕”。

“就是现在!”拉普兰德低喝一声,将涡旋推出。

涡旋触碰到凝固光晕的瞬间,那缓慢蠕动的“帷幕”像是被投入石子的粘稠胶体,荡开了一圈圈缓慢扩散的涟漪。涟漪中心,光晕的颜色开始向涡旋的三色混合态靠拢,并且……微微稀薄、透明了一瞬!

一个直径仅容星槎勉强通过的、扭曲而不稳定的“通道”,隐约显现!通道内部,看不到对面的景象,只有不断翻滚、缓慢撕裂又缓慢愈合的三色能量乱流。

“进!”丹恒果断道。

星猛推操纵杆,星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嗡鸣,猛地扎进了那临时通道!

刹那间,天旋地转。并非物理上的翻滚,而是感知层面的彻底混乱。时间的流速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忽快忽慢,甚至偶尔倒流;空间的维度似乎也在增减叠合;耳边(或者说意识中)充斥着无声的嘶吼(毁灭)、冰冷的呢喃(虚无)以及机械的归档音(智识\/记忆)。

星槎的护盾剧烈闪烁,仪器疯狂报警。丹恒全力释放青龙之力,一道淡青色的光罩勉强护住星槎主体,在混乱的能量流中艰难前行。拉普兰德半跪在地,双手死死按住左胸,万化之轮全力运转,既要维持通道前方模拟波动的引导,又要镇压体内因剧烈消耗和环境影响而再次蠢蠢欲动的战纹,还要抵抗通道内无处不在的三重命途力量残响对意识的侵蚀。

短短的通道,仿佛穿越了亿万年的时光与无尽的混乱。

终于——

前方豁然开朗!

扭曲的能量乱流骤然消失,星槎如同冲破了一层厚重的水膜,跌入了一片……绝对静止的空间。

星槎的引擎声、仪器声,甚至三人的呼吸心跳声,都在进入的瞬间,被放大、拉长,然后迅速衰减,归于一种压抑的、背景式的微弱声响。仿佛声音在这里传播也受到了极大的阻碍。

他们成功了,穿过了“静止的帷幕”,进入了翁法罗斯——永恒之地的内部。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即使是见多识广的丹恒,也瞬间失语。

星槎正悬浮在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宏伟到极致也破败到极致的城市上空。

城市建筑风格,带着浓烈而标准的古罗马帝国鼎盛时期的特征:巨大的大理石柱廊、巍峨的神庙(虽然供奉的神只雕像大多残缺,面容模糊)、宏伟的圆形竞技场、横跨虚空的引水高架桥(桥下并无水流)、宽阔的阶梯广场、鳞次栉比的民居与公共浴场……所有的建筑,都采用了乳白色或淡金色的大理石,在不知从何而来的、恒定不变的苍白天光下,反射着冰冷而永恒的光泽。

规模更是大得惊人,一眼望不到边际,仿佛整颗星球表面都被这单一的城市文明所覆盖,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尽头与灰白色的天空融为一体。

但,这一切都是静止的。

不是无人居住的废墟那种死寂,而是一种连时间本身都被抽离的、绝对的凝固定格。

飘扬的旗帜凝固在半空,保持着某个瞬间被风吹起的褶皱;广场上的人群(如果那些还能被称为“人”的话)保持着行走、交谈、买卖、争执的姿态,面容清晰,衣着华丽或朴素,但眼神空洞,毫无生气,如同最逼真的蜡像;喷泉的水花凝固成晶莹的雕塑;竞技场中,角斗士高举的武器与猛兽扑击的爪牙,悬停在生死一瞬;甚至连空气中可能存在的尘埃,都清晰可见地悬浮在固定的位置。

没有风,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没有温度变化。一切都被封存在了一个永恒的“此刻”。

而这宏伟静止的表象之下,是触目惊心的破败与“污染”。

许多建筑上布满了巨大的裂痕,裂痕边缘不是粗糙的石头断面,而是呈现出被灼烧融化(毁灭)、诡异地缺失如同被橡皮擦擦去一块(虚无)、或者覆盖着不断细微重组但整体不变的冰冷数据流纹路(智识\/记忆)的痕迹。

一些“凝固的人”身上,也带有类似的可怕特征:半边身体化为焦炭,另外半边却完好如初;或是胸口有一个边缘光滑的“空洞”,能看到后面的景象,仿佛那部分身体从未存在;又或是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由不断流动的细小符文和数据构成的状态,面无表情。

整个城市,就像一幅辉煌的古罗马史诗画卷,被三种不同性质的灾难同时侵袭、破坏,然后又在灾难进行到最高潮的瞬间,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强行按下了暂停键,将所有毁灭、虚无、数据化的过程,连同城市本身的辉煌,一同凝固成了这永恒而怪诞的景观。

三重命途的力量痕迹,在这里如同毒疮般明显,但它们不再动态冲突,而是被那种至高无上的“永恒凝滞”法则死死固定在了爆发的瞬间,彼此交织、渗透,形成了一种极度不稳定却又因为“静止”而显得“稳定”的诡异平衡。

“开拓辐射尘的读数……爆表了。”星看着探测器,声音干涩,“浓度最高的地方……在城市的中心,那座最大的神庙类建筑下方。”

拉普兰德缓缓站直身体,透过舷窗,俯瞰着这令人灵魂战栗的永恒废墟。左胸的战纹,此刻不再狂躁,反而传来一种近乎“敬畏”和“恐惧”的轻微颤抖。万化之轮疯狂记录着一切感知信息,对三重命途的解析度在缓慢而持续地爬升,同时,对那种维持这一切的“永恒”法则的解析尝试,也开始了,尽管进度缓慢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世界状态确认:翁法罗斯。】

【主要异常:三重命途(毁灭、虚无、记忆\/智识)混合污染,被未知高阶“永恒”法则强制静滞。】

【时间流速:接近绝对零速(主观感知可能存在差异)。】

【空间结构:高度稳固,趋向“结晶化”。】

【存在性警告:长时间暴露于绝对静滞环境,可能导致自身存在过程被“稀释”或“同化”,建议保持高频率思维与能量活动。】

【检测到高纯度“开拓”辐射源,位于城市中心“万神殿”遗址下方。源状态:被静滞场包裹,辐射逸出缓慢。】

“这里……就是翁法罗斯。”丹恒的声音打破了星槎内死寂的沉默,带着深深的震撼与警惕,“一个被‘永恒’诅咒的文明坟场。我们看到的,是它毁灭(或被多重侵袭)瞬间的永恒定格。”

“那些‘人’……他们还‘活着’吗?或者说,以某种形式‘存在’着?”星看着下方广场上那些姿态各异的凝固人影,感到一阵寒意。

“在‘永恒凝滞’的法则下,生与死、存在与虚无的界限可能已经模糊。”拉普兰德接口,她的异色瞳紧紧盯着城市中心那座最为宏伟、即便破损也依然气势磅礴的神庙——那是一座与罗马万神殿形制类似,但规模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巨构,穹顶已经部分破碎,露出后面苍白凝固的天空。“按照黑天鹅的说法,阿基维利未曾踏足这里。那么,这些开拓辐射尘是怎么来的?是当年路过时散落在外围,被某种力量吸引、收集到了这里?还是……另有原因?”

“下去看看才知道。”丹恒恢复了冷静,“保持警惕。这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但我们的闯入本身就是‘变动’,可能会打破某种脆弱的平衡,引发不可预料的反应。尤其是你,拉普兰德,你体内的力量与这里的环境明显存在感应。”

拉普兰德点了点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万化之轮已经提示,她自身的“存在过程”正在与这片绝对静滞的环境产生微妙的对抗。她必须主动维持高强度的思维和能量运转,才能避免自身意识被这“永恒”的泥沼拖慢、同化。

星操纵星槎,小心翼翼地降低高度,避开那些凝固在半空的旗帜、水花和残骸,向着城市中心那座巨大的“万神殿”遗址飞去。

飞行在这样一座静止的庞大都城上空,是一种超现实到令人窒息的体验。下方的景象细致到可怕,每一片砖瓦的纹理、每一个人物衣饰的褶皱、甚至他们脸上瞬间的表情(惊恐、愤怒、茫然、祈祷),都清晰可见,仿佛下一秒就会活动起来,但永恒的寂静无声地宣告着,没有下一秒。

越是靠近中心,建筑破损和“污染”痕迹就越严重。毁灭的焦痕、虚无的空洞、数据化的流光,如同蔓延的瘟疫,在宏伟的大理石建筑上留下触目惊心的伤疤。一些区域,三种污染甚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色彩诡异、不断细微闪烁但整体静止的“概念脓疮”。

终于,星槎抵达了“万神殿”前的巨大广场上空。广场上凝固着无数朝向神殿跪拜、祈祷、或惊恐奔逃的人群,神殿那数百级宽阔的阶梯上也布满了凝固的身影。神殿本身,数十根需要数人合抱的巨柱撑起残破的穹顶,正门高达百米,此刻敞开着,内部幽深,不知通往何处。开拓辐射尘的读数在这里达到了顶峰,源头显然就在神殿深处。

“星槎停在这里。我们步行进去。”丹恒做出决定。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下,乘坐星槎进入未知的室内空间风险太大。

星槎缓缓降落在广场边缘一处相对空旷的区域。着陆架接触地面的瞬间,传来一种坚硬而冰冷的触感,地面的大理石砖光滑如镜,却毫无生气。

三人走下星槎。脚踩在静止的地面上,感觉异常踏实,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虚幻。空气(如果还能称之为空气的话)凝滞厚重,呼吸都感到有些费力,声音传播依然极度受限,他们之间的交谈必须刻意提高音量,且声音显得沉闷、短促。

拉普兰德活动了一下手脚,体内能量缓缓流转,对抗着环境的凝滞感。她抬头望向那黑洞洞的神殿大门,左胸的战纹传来一阵阵规律的、类似“心跳”的搏动感,与神殿深处某种隐隐的“脉动”形成了微弱的共鸣。

“跟紧我。”丹恒手持击云,率先迈步,踏上了通往神殿的宽阔阶梯。他的脚步落在阶梯上,发出清晰但迅速消逝的“嗒、嗒”声,在这绝对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有些刺耳。

星紧随其后,球棒扛在肩上,警惕地环顾四周那些凝固的跪拜者。拉普兰德走在最后。

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