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拉古人（406）（2/2）
“……此番仪典，我‘丹鼎司’定要一雪前耻！上次被‘工造司’那些蛮子用机关傀儡占了上风，简直岂有此理！”
“哼，炼丹制药，终究是小道。星槎巨舰，神机兵器，方是仙舟巡猎星海、对抗丰饶孽物的根本！‘工造司’的贡献，岂是几炉丹药可比？”
“荒谬！若无丹药救治伤患、提升修为，云骑军何以为战？尔等匠人，目光短浅！”
“迂腐！只会守着丹炉的蛀虫！”
听起来像是仙舟内部不同司部（丹鼎司与工造司）之间的宿怨在演武仪典前再度点燃。这种内部竞争，似乎也是演武仪典的功能之一——在规则框架下，以比试的方式解决或宣泄部分矛盾，维持联盟的整体平衡。
拉普兰德没有进去，转身离开。仙舟联盟，看似铁板一块，内部也有纷争。这让她对“规则下的对抗”有了更具体的认识。
回到云来阁时，天色已近黄昏。仙舟的“黄昏”并非自然日落，而是整体照明系统模拟出的光影变化，同样逼真而富有诗意。
瓦尔特已经回来，正在庭中与一位来访的仙舟官员交谈。那人身穿紫袍，头戴高冠，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气质儒雅中带着威严。见到拉普兰德回来，瓦尔特为他们介绍：
“拉普兰德小姐，这位是罗浮仙舟‘神策府’的策士长，景元将军的左膀右臂——符玄大人。符玄大人，这位便是拉普兰德女士。”
符玄拱手为礼，目光清澈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拉普兰德女士，久仰。匹诺康尼之事，我仙舟亦有耳闻。你能在‘秩序’与‘虚无’的夹缝中坚守己道，甚至窥见‘永恒’新解，令人钦佩。”
果然，仙舟的情报很灵通。连“过程永恒”这种模糊的概念都有所了解。
“符玄大人过奖。”拉普兰德回礼。
“此番邀请诸位前来观礼，一是仙舟向来敬重开拓星海的列车组，二也是希望借此机会，与拉普兰德女士这样的‘异数’交流论道。”符玄直言不讳，“仙舟立世数千载，依循‘巡猎’之道，对抗‘丰饶’之患，对‘存在’、‘秩序’、‘永恒’亦有诸多思考。或许，彼此的见解能相互印证启发。”
“乐意之至。”拉普兰德点头。与这等智者交流，本身就是一种“对抗”——理念与智慧的碰撞。
“演武仪典明日辰时正式开始。”符玄说道，“开幕大典后，便是文试。武试自第三日始。拉普兰德女士若有意参加个人演武，只需在明日午时前，将报名信息与力量特性简述交予驿馆管事即可，监裁司自会处理。”
又交谈了几句，符玄便告辞离去，言明仪典期间事务繁忙。
夜晚，拉普兰德在静室中调息。她最终决定报名参加个人演武。万化之轮的提示很明确，她需要这种规则下的对抗来巩固自身。而且，她也想亲自体验一下，仙舟这个古老文明的武学与力量体系，究竟有何奥妙。这本身也是“适应”与“解析”的一部分。
她将报名信息简单写下：擅近身格斗、能量操控，力量特性为“高适应性解析与存在性锚定”，无固定命途归属。这描述足够模糊，也足够引起监裁司的兴趣。
第二天，晨光（模拟）熹微。
宣夜大道上已是人山人海，旌旗招展，鼓乐齐鸣。无数仙舟民众、各方使节、参赛选手汇聚一堂，向着演武场进发。空气中弥漫着庄严、热烈而有序的气氛。
星穹列车一行在驭空的引导下，通过贵宾通道，登上了演武场主看台一侧的专属观礼台。这里视野极佳，可以俯瞰整个中心擂台和大部分观众席。
看台上已经坐了不少人。除了仙舟联盟的高层（六御代表、各仙舟将军、重要司部首脑），还有许多来自银河其他势力的使节或知名人物。拉普兰德甚至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黑天鹅坐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依旧把玩着记忆光锥，对拉普兰德遥遥举杯示意；而在另一侧，砂金居然也出现了，他换了一身更符合此地风格的华丽长袍，正与一位仙舟商人模样的老者谈笑风生，察觉到拉普兰德的目光，他眨眨眼，露出那标志性的赌徒微笑。
连他们都来了。仙舟联盟的演武仪典，果然吸引力巨大。
辰时正，洪亮的钟声响彻全场。
喧哗声瞬间平息。
一位身穿隆重祭祀礼服、头戴星冠的老者，缓步走上中心擂台前方的高台。他手中持着一柄玉如意，声音通过扩音法阵，清晰而肃穆地传遍每个角落：
“吉时已至——！”
“仙舟联盟，甲辰岁演武仪典——开典！”
“奏乐！升旗！敬告天地星海，列祖英灵！”
古朴苍劲的乐章奏响，仙舟联盟及所属各仙舟的旗帜缓缓升起。全场肃立，一股庄严肃穆的集体意志弥漫开来。
拉普兰德能感觉到，这股意志与匹诺康尼那种被引导的“同谐”不同，它更加主动、更加坚韧、带着明确的历史传承感与使命认同感。这是“巡猎”命途影响下的文明特质。
开幕式漫长而仪式化，充满了各种古老的礼节、颂词、祭祀舞蹈。但对于仙舟人而言，这似乎是必不可少的精神仪式，是连接过去与现在、凝聚联盟认同的重要环节。
拉普兰德耐心看着，万化之轮则默默记录、解析着这些仪式中蕴含的文化信息与能量流动模式。她注意到，在某个祭祀环节，高台周围的空中隐隐浮现出巨大的、身披星光、手持弓矢的虚影——那是“巡猎”星神岚的象征。虽然只是极其微弱的投影，但散发出的那种追猎不息、矢志复仇的凌厉意蕴，依旧让人心神凛然。
“接下来——文试，开始！”主持老者高声道。
中心擂台暂时关闭，四周升起多个较小的平台，用于兵法推演、阵法布设、丹鼎炼制、星算占卜等文试项目。参赛者们各显其能，场面虽不如武试火爆，却别有一种智慧碰撞的紧张感。
拉普兰德对这些不太擅长，但也看得津津有味。仙舟的技艺体系确实博大精深，自成一体。
文试持续了两天。期间，拉普兰德的报名通过了监裁司审核，获得了“特邀试炼者”资格，被分在了个人演武的“异士组”。这个组别专门安置那些力量体系特殊、不属于仙舟传统门派的参赛者。
第三天，万众期待的武试，终于正式开始！
个人演武率先拉开帷幕。巨大的中心擂台被能量屏障笼罩，划分为多个区域，可同时进行多场比试。裁判由经验丰富的云骑军将官或退隐高手担任，高台上还有数位气息渊深的长老坐镇，确保比试安全与公正。
首先进行的是一些低级别组别的淘汰赛。虽然水平相对有限，但依旧打得有声有色，仙舟武学的精妙与多样性初露端倪。剑光纵横，拳脚生风，符箓飞舞，偶尔还有奇门兵器或御使灵兽的手段，引得观众阵阵喝彩。
拉普兰德安静地观看着，万化之轮高速运转，不断解析着各种招式的能量构成、发力技巧、以及其中蕴含的“道”的意念。仙舟武学，尤其是剑术和拳法，往往强调“意”与“气”的结合，追求招式的意境与精神层面的碾压，这与她之前经历的、更偏向实用与绝对力量对抗的战斗风格有所不同。
下午时分，轮到“异士组”的部分比赛。拉普兰德被安排在第三场。
她的对手，是一位来自“方壶”仙舟的散修，道号“赤鸢子”。此人身材高瘦，面如冠玉，手持一柄赤红色的羽扇，身穿火纹道袍，看起来仙风道骨，眼神却带着一丝倨傲。
“异乡人？”赤鸢子登上擂台，打量了一下拉普兰德，羽扇轻摇，“报上名来，本道不斩无名之辈。”
“拉普兰德。”拉普兰德言简意赅，摆开一个简单的起手式。她没有使用武器，决定先用拳脚试探。
“哼，装神弄鬼。”赤鸢子冷哼一声，羽扇一挥，“那就让你见识一下，仙家妙法的厉害！”
他并不近身，而是脚下踏着玄奥步法，手中羽扇连连挥动！霎时间，擂台之上温度骤升！数道赤红色的火焰飞鸟从羽扇中飞出，发出清越鸣叫，带着炽热高温，从不同角度扑向拉普兰德！
控火之术？而且蕴含灵性，并非单纯的能量火焰。
拉普兰德眼神微凝，身形不动，右拳握起，七彩微光在拳锋流转。她没有选择硬撼，而是将万化之轮的解析力开到最大，瞬间捕捉那几只火焰飞鸟的能量结构核心与飞行轨迹。
就在火焰飞鸟即将临身的刹那，她动了！
身影如同鬼魅般闪烁，以毫厘之差避开两只飞鸟的扑击，同时右拳看似随意地、精准地点在第三只飞鸟的“能量节点”上！
噗！
那只火焰飞鸟发出一声哀鸣，整个形体瞬间溃散，化为点点火星消失。
赤鸢子脸色一变，羽扇再挥，剩余的飞鸟变得更加灵动凶猛，从四面八方夹击，同时他口中念念有词，擂台地面上突然冒出数条火焰锁链，缠向拉普兰德的双脚！
拉普兰德依旧冷静。她的速度并不算极致，但每一步移动、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得可怕，仿佛能预判对手的一切变化。七彩拳锋所过之处，火焰飞鸟接连溃散，火焰锁链也被她以巧劲震开或踩断节点。
她并没有动用“黑闪”或那种凝聚“异数奇点”的强大招式，仅仅依靠万化之轮的解析适应能力，结合自身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就将赤鸢子看似华丽的攻势一一化解。
“怎么可能？！”赤鸢子又惊又怒，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变化法术，对方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找到最薄弱的一点进行破解，如同庖丁解牛。这让他有种全力打在棉花上，又像被完全看透的憋屈感。
“如果你的‘妙法’只有这种程度，”拉普兰德的声音平静地传来，“那该结束了。”
话音未落，她身影陡然加速！不再是闪避，而是正面突击！
赤鸢子连忙挥扇布下一道火焰屏障。拉普兰德不闪不避，右拳之上七彩光芒微微凝实，一拳轰在屏障中心！
咔嚓！
火焰屏障应声而碎！拉普兰德的拳头去势不减，穿过破碎的火焰，停在赤鸢子鼻尖前一寸。
拳风带起的劲气，吹得赤鸢子道袍猎猎作响，脸上火辣辣地疼。
赤鸢子脸色煞白，额头渗出冷汗。他能感觉到，那一拳若是落实，自己绝无幸理。
“……我认输。”他艰难地吐出三个字，颓然放下羽扇。
裁判高声宣布：“第三场，拉普兰德，胜！”
观众席上响起一阵议论声。拉普兰德的胜利方式太过“平淡”，没有惊天动地的对轰，只有精准到极致的破解与控制，反而更显深不可测。不少原本对她不以为然的仙舟人，此刻都收起了轻视之心。
拉普兰德收回拳头，对赤鸢子微微颔首，转身走下擂台。万化之轮传来反馈：对“丰饶”衍生能量（生命之火）的基础解析度略有提升，对仙舟术法能量结构理解加深。同时，刚才那种在明确规则下、通过解析与技巧取得胜利的过程，让她感到自身存在根基的轻微动荡确实被抚平了一丝。
“不错的‘对抗’。”她心中默念。
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对手，会越来越强。
而演武仪典，也刚刚进入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