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御笔逆流书渔妇(1/2)

朱砂如血,笔尖触及诏书的刹那,却并未落下预想中那终结一切的笔画。

一股绝非源自自身的恐怖力量,竟从笔杆末端逆流而上,瞬间攫住了皇帝李显的整个手腕。

那力道雄浑如山岳,霸道似江河,让他这位九五之尊竟生出蝼蚁撼树般的无力感。

他的手,他的御笔,彻底失控了!

朱砂笔尖在明黄的诏书上诡异地游走,如一条赤色毒蛇,蜿蜒盘旋,最终在那个刺眼的“废”字之上,绽开一朵妖异绝伦的血色莲花。

花瓣层层叠叠,每一笔都仿佛用他的帝王龙气为养料,艳丽得令人心悸。

“妖妇惑众,其心可诛!”

一句森然的怒斥,从李显的喉咙里不受控制地迸发出来。

这声音,这腔调,分明是太傅谢廷章在他耳边日夜进谗时的口吻!

他想闭嘴,却发现连自己的声带都已背叛。

惊恐之间,一道缥缈的女声在他耳畔响起,带着三分讥诮,七分悲悯,如同来自九幽深处的回响:“你连一支笔都掌控不住,还妄谈掌控这万里江山?”

是她!

是那个被他亲手赐死,打入冷宫的先帝宠妃,那个被谢廷章斥为“妖莲”的女人!

李显浑身剧震,瞳孔缩成了针尖。

同一时刻,金銮殿上,太傅谢廷章唇边那抹智珠在握的冷笑,在看到内侍手中那卷诏书上凭空浮现的血莲时,瞬间凝固。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殿中由他亲手书写,用以罗列赵咸鱼“十大罪状”的《斥妖论》竹简,竟一卷卷自行飞起!

它们在百官惊骇的目光中,于大殿中央“哗啦啦”地排列组合,最终竟也拼成了一座巨大的莲花法阵!

而构成那莲花花瓣的,不再是冰冷的文字,而是从竹简中倾泻而出的,一件件沾染着尘世气息的信物。

那是一只乞丐讨饭用了三十年的破碗,碗沿的缺口比他的年纪还大;那是一块流民在逃荒路上,从死去的女儿脚上解下的裹脚布,布料早已僵硬,浸透了黑色的血污;甚至还有一片焦黑的纸张残页,上面依稀可见一个“谢”字。

谢廷章的呼吸骤然停止。

他认得那残页,那是他母亲当年因父亲执意纳妾,在一场大火中亲手烧毁的谢氏族谱!

这桩陈年旧事,是他内心最深的隐秘,是他将所有对女人的怨恨投射到赵咸鱼身上的根源!

这些本该被他踩在脚下,视作草芥的“民意”,此刻却化作审判他的莲台,将他所有的阴私与不堪,赤裸裸地曝晒于光天化日之下!

东海之滨,腥咸的海风吹拂着劫后余生的海岸。

赵咸鱼被一张巨大的渔网从浪涛中拖拽上岸,她咳出几口咸水,意识缓缓回笼。

她下意识地摊开手掌,那道被锋利礁石划破的血痕,此刻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新生出的肌肤细腻如初,隐隐泛着淡金色的光泽。

她挣扎着站起身,踉跄地望向前方。

海滩上,成千上万的百姓黑压压地跪伏在地,他们的身形,竟也汇成了一朵无边无际的莲花。

她茫然地向前走去。

一步落下,脚下沙地竟荡开一圈金色的涟漪。

涟漪之中,一幕幕幻影闪现——那是大晏历朝历代,为饥民请命,最终死于非命的官员身影。

他们有的被廷杖活活打死,有的被贬斥蛮荒之地,客死他乡。

幻影中最清晰的,是一位身着绯色官袍的中年男子。

他被禁军拖出宫门,即将问斩。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咬破指尖,用自己的鲜血,在雪白的衣襟上,用力画下了一朵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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