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麦穗织就归家路(2/2)

可他低头看着战马脖颈上那串栩栩如生的麦穗项链,那冰冷的金属质感与温暖的麦芒形态诡异地并存,一行热泪,终于决堤。

与此同时,昏迷中的赵咸鱼,指尖传来一阵灼痛。

一滴,两滴……殷红的血珠渗出,却在接触到永安井冰冷石壁的瞬间,化作流动的赤金。

金色的血液并未滴落,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画笔,顺着井壁的纹路蜿蜒流淌,在粗糙的石缝间,勾勒出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那是朵兰部那位沉默寡言的炊妇。

幻象中的她,正跪坐在一块石磨前。

她没有去揉面,而是将那些飞舞而来的光蝶小心翼翼地引入石磨。

蝶翼在碾压下化作璀璨的金色粉末,被她虔诚地混入刚刚磨好的、带着泥土芬芳的新麦面粉之中。

她眼中含着泪,手上动作却无比稳定,蒸出了一笼笼白得像天上满月的馍馍。

这是朵兰部上百年都未曾闻过的麦香。

当第一缕象征着食物与生机的炊烟从她的帐篷升起时,奇迹发生了。

三百里外,那个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流民营地,一处,两处,百处……无数熄灭已久的灶台,竟凭空燃起火焰,简陋的陶罐里,也开始升腾起一模一样的、带着麦香的白色蒸汽。

绝望的哭嚎声,渐渐被难以置信的啜泣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所取代。

月至中天,草原上,燕娘的祝祷之舞达到了顶峰。

她手中的巫铃与千万光蝶的蝶翼产生了奇妙的共振,那声音穿透云霄,竟在夜空中投射出一副巨大的光影。

那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太阳,笔触稚嫩,带着孩童般天真的暖意——正是七岁的赵咸...入冷宫的第一天,在冰冷的宫墙上画下的那个太阳。

那一刻,所有匍匐在地的巫祝都疯了。

他们盯着自己面前用以占卜的龟甲,那上面刚刚被烈火烧灼出的裂纹,竟与天上光蝶翅膀的脉络、与那轮孩童所绘太阳的光芒轨迹,完全一致!

“神迹!是神女显灵!”一位年迈的巫祝老泪纵横,他丢掉龟甲,五体投地,“天垂异象,麦生草原,这是长生天在示警!该收兵戈了!该收兵戈了啊!”

呼喊声如同燎原的野火,迅速传遍了整个草原。

赵咸鱼的意识被这股庞大的信念洪流冲击着,她看见了更深层的景象。

无数光蝶衔着那些写着“家”字的信笺,那些承载着妻子思念的信,那些流民无声的祈愿,钻入龟裂的大地。

它们没有消失,而是化作了金色的根系,密密麻麻,盘根错节,将这片破碎分离的土地重新联结、缠绕、拥抱在一起。

大地,在被治愈。

剧烈的能量流转让她的身体在现实中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像个回到了母体的婴儿。

而就在她紧握的掌心,那本母亲日记的最后一页,竟凭空浮现。

原本空白的纸页上,此刻像是被无数只无形的手书写过,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是边关戍卒粗犷的笔迹,是草原牧民扭曲的符号,是中原闺秀清丽的小楷,是西域商人奇特的文字……千万种不同的文字,书写的却是同一个词。

“回家。”

磅礴的意念完成了最后的循环,尽数归于沉寂。

那贯穿天地的宏大幻象如潮水般退去,撕裂灵魂的千万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赵咸鱼的意识从无垠的星海与厚土深处,被一股力量缓缓地、温柔地向上托起。

金色的根系隐没,夜空的童画消散,那震耳欲聋的呼唤,最终在她灵魂深处凝结成一个清晰而温暖的脉搏。

无边的黑暗与虚无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烟火气息的焦香,顽强地钻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