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真正的勇气不是战胜黑暗，而是在黑暗中依然选择相信光明（2/2）
他想起了帝都那个冰冷书房，父亲洛铭海背光而立的冷漠剪影，那句“不再是家族的一份子”。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叶幽语的眼中掠过极其复杂的痛楚，那痛楚如此深邃，仿佛连接着某个洛川无法想象的沉重世界。
她沉默了片刻，光影似乎也暗淡了一瞬，声音变得更加轻柔，却每一个字都像刻入灵魂般清晰：“川儿，不要怪你的父亲。”
洛川怔住，脸上的愤怒被一丝困惑取代。
“他背负的，”叶幽语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与规则的阻隔，看向一个洛川无法想象的战场，“......是整个家族的过去，与一个更加危险的现在。”
她收回目光，怜爱地看着洛川，光影重新变得清晰：“有些路，注定只能独行。他将你们推开，置身于风雨之中，或许......正是为了将你们藏匿于敌人的视线盲区。那是最无奈，却也可能是最有效的......保护。”
“保护？”洛川喃喃重复，这个词在冰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眼中有不解，但也有一丝细微的动摇。
“是的，保护。”叶幽语肯定道，目光重新聚焦于洛川，那目光仿佛能涤荡一切迷茫，“但这世间的守护，并非只有一种温暖的形态。有时，它恰恰藏在看似绝情的推开里，藏在沉默的背负与遥远的凝望之中。它不诉诸于口，却重于泰山。”
她虚幻的手再次拂过洛川的脸颊，那意念的温暖如此真实：“而你需要明白，守护，从来不是外界强加给你的、冰冷而沉重的责任。”
洛川茫然地抬眼，呼吸渐渐平缓。
“它不是清单上待完成的任务，不是压得你喘不过气的道德枷锁。”叶幽语的声音如同潺潺流水，洗涤着他混乱的心绪，“真正的守护，源于爱，它是一种本能，是生命对另一份生命最自然的回应。”
“当你真心爱着一个人，守护的念头便会自然而然地涌现，它不是你需要咬牙扛起的负担，而是你生命力量的一部分。”
“你憎恶并恐惧着体内那不受控的黑暗，视它为诅咒。但你可知，力量本身从无善恶，它只是存在。如同江河之水，可滋养万物，亦可倾覆城池。关键在于执掌它的心。”
“真正的勇气，我的孩子，”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庄重而充满力量，如同穿越亘古的钟声，敲响在洛川残破的灵魂壁垒上。周围的光晕也随之明亮了几分。
洛川感到自己的心脏，随着那声轰鸣，剧烈地搏动了一下。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热流，开始从心脏向四肢百骸蔓延。
“并非意味着从不害怕，从不迷茫。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在无尽黑暗中亲身体验过恐惧的噬咬、品尝过绝望的滋味，深知其冰冷与残酷，却依然能于深渊之底，固执地抬起头——去辨认那一丝可能存在的微光，并选择相信它，朝着它，哪怕步履蹒跚，也要走下去。”
“这不是天真盲目的乐观，这是一种更为深刻的、历经淬炼的坚韧与抉择。是在看清了现实的残酷底色后，依然选择为那些值得的美好而付出努力。”
洛川怔怔地听着，母亲的话语不像简单的安慰，而像一把钥匙，正在一点点打开他心中那些被恐惧和痛苦锈蚀的锁。
他眼中混乱的光芒逐渐沉淀，开始有了焦点。
“不要向命运低头，川儿。”叶幽语的光影似乎变得更加凝实，她的目光灼灼。
“命运或许设下重重险阻，但它无法决定你以何种姿态去面对。是跪地求饶，任由其摆布，还是即便踉跄出血、遍体鳞伤，也要执意前行——这选择权，始终在你手中。”
“你体内那所谓黑暗的力量，或许并非纯粹的诅咒，而是独属于你的、尚未被理解的馈赠。”
“试着去接纳它的存在，如同接纳你自身的阴影。记住，是你定义力量，而非力量定义你。你的心，才是真正的缰绳。”
光影开始微微波动，变得不那么稳定，叶幽语的身影逐渐透明，仿佛晨曦初现时即将散去的雾霭。
光芒的边缘开始模糊、消散。
“孩子，我最大的愿望，从来不是希望你成为多么强大的英雄......”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哽咽，光影也随之轻轻摇曳。
“我只希望你和汐儿，能平安喜乐，健康长大。能感受到世间的温暖，能拥有简单的幸福。”
“尽管......我已无法......再亲手为你们遮风挡雨......”
她的身影越来越淡，那温暖的光也在逐渐收敛，如同退潮般缓慢而不可逆转。
“离开这里吧，川儿。”最后的话语轻若呢喃，却蕴含着无尽的祝福与一场注定到来的、永恒的诀别。
“回到你的世界去。那里或许依旧布满荆棘，但那里有你需要守护的人，有你未走完的路，有你必须亲自书写的答案。”
“这次，是真的......该说再见了......”
光芒彻底消散，母亲温柔的面容最终隐于虚无。
最后一粒光尘，如同泪滴，滑过黑暗，湮灭。
无尽的、冰冷的黑暗再次从四面八方涌来。
那黑暗依旧浓稠，但已不再令人窒息。
但这一次，洛川的心中不再只有绝望与恐惧。
因为他知道，在这片虚无的某个角落，有一束光永远为他亮着。
母亲的话语，如同最炽热的火种，已被深深埋入他荒芜的心田。
一种难以言喻的明悟渐渐驱散了迷茫。
黑暗中，洛川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用手臂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骨骼在呻吟，肌肉在颤抖，灵场深处拾柒的沉寂依旧带来灵魂层面的空虚。
但这一次，压垮他的不再是物理的重量，而是新生的雏鸟在破壳时，必须承受的、充满希望的阵痛。
他挺直脊梁，抹掉眼泪。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一个庄严的仪式。
改变的，是他看向这片黑暗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