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刀痕辨伪:龙渊冷,潜龙现(1/2)

帝陵的鎏金瓦还浸在残阳里,沈惊鸿的靴底已踏碎御书房前的薄雪,冰碴子混着泥点溅在玄色劲装下摆,凝着帝陵特有的寒腥气。腕间银链随着步伐轻晃,链尾银刺擦过腰间油布包,发出细碎的声响——包里裹着的《逆臣录》被桑皮纸缠了三层,纸缝里还渗着点帝陵配殿的檀香。萧玦跟在身侧,银甲上的血污虽已擦净,却仍残留着岭南死士断水刀的铁锈味,他压低声音,气息裹着白汽,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上的旧伤:“兵器库守库官是李德安的表亲,姓周,去年因贪墨军饷被我参过,这次怕是要借机刁难。”

沈惊鸿脚步未停,指尖摩挲着袖中半块玄家玉佩,玉上刻着的“砚”字棱角已被体温磨得温润——这是玄仲临终前攥在手里的东西,“查定业刀”四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扎在她心口三月有余。她清楚,这把刀不仅是洗清二皇子“弑父”污名的关键,更是扯出潜龙会暗桩的唯一线头。“昭雪司掌天下刑狱,连靖安王谋逆案都敢审,何况一个守库官。”她抬头望向御书房的鎏金匾额,夕阳将“御书房”三字染成暗金,与腰间“昭雪司”腰牌的冷光交映,“陛下给了我先斩后奏的虎头牌,便没有我沈惊鸿查不了的东西。”

御书房内,龙涎香袅袅缠上梁柱,二皇子正对着案上定业刀鞘出神。刀鞘上“忠孝”二字是先帝五十岁生辰时亲笔所题,鎏金虽磨出细痕,笔锋里的刚劲仍未散。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眼底血丝像蛛网般蔓延——昨夜太后被打入冷宫后,他守在先帝灵前一夜,烛泪滴在孝布上,凝成黑褐色的斑。“沈统领,萧将军。”他声音沙哑得像吞了沙,指节因攥得太紧,在刀鞘上留下几道白痕,“这便是定业刀鞘,玄仲说……说刀身有枫叶状缺口,是我捅刺先帝时留下的,当真……当真能作数?”

“陛下放心,臣今日便还您一个清白。”沈惊鸿躬身行礼,目光落在刀鞘入口处——那里有道斜向划痕,边缘毛糙,却绝非玄仲描述的“枫叶状缺口”。她伸手拿起刀鞘,指尖捻起那点铁屑凑到鼻前,是新淬的玄铁味道,绝非经年磨损所致。“这刀鞘被动过手脚,但不是玄仲说的刀痕。”她转身将刀鞘放在烛火旁,铁屑在火光下泛着新锈的红光,“臣恳请陛下允准,前往兵器库查验刀身本体——缺口若真,臣自请罢官;若为伪造,臣定揪出幕后黑手,给先帝和陛下一个交代!”

二皇子盯着沈惊鸿的眼睛看了片刻——这双眼睛里没有谄媚,没有犹疑,只有查案时特有的锐光,像三年前她破获连环剥皮案时一样。他猛地拍案起身,从腰间解下御书房令牌,鎏金令牌砸在案上发出脆响:“准奏!这令牌可调动皇城九门守军,兵器库上下若有阻拦,以抗旨论处!”他走到沈惊鸿面前,双手将令牌递过,指腹擦过令牌上的龙纹,“朕信你,就像当年先帝信你能护得京中安宁一样。”

沈惊鸿接过令牌时,指腹触到二皇子掌心的薄茧——那是练刀留下的旧伤,先帝在时,他每日寅时便在御花园练定业刀。她转身对萧玦道:“萧将军,烦请你带亲卫守住兵器库外围,重点盯防西角门——那里通着东宫的密道,我怕有人趁机销毁证据。”萧玦点头,指尖叩了叩她的手腕,露出袖口下的旧疤:“放心,林小七带五十亲卫守着,西角门连只耗子都跑不出去。”两人并肩走出御书房,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投在丹陛上,一黑一银,像两把嵌在宫墙上的剑。

兵器库藏在皇宫西北角的山坳里,石墙厚达三尺,门楣上“武库”二字是开国皇帝亲笔,被岁月浸得发黑。两名禁军手持长戈立在门前,甲胄上的霜花还未化,见沈惊鸿手中令牌,正要躬身行礼,却被一人拦在身前。“沈统领留步。”王怀安从门后走出,青色锦袍的衣摆扫过禁军的甲胄,带着几分东宫僚属特有的轻慢,“兵器库乃皇家禁地,定业刀是陛下龙刃,非诏不能验——你这令牌,怕是管不到东宫的地界吧?”他下颌微抬,目光落在沈惊鸿腰间的银链上,带着几分轻蔑。

沈惊鸿认得他——王怀安是东宫詹事李德安的小舅子,去年弹劾昭雪司“滥用私刑”的奏折,便是他代笔。她将令牌举到王怀安眼前,鎏金“御赐”二字在夕阳下晃得他眯起眼:“陛下口谕,查验定业刀期间,昭雪司可节制兵器库所有人员。”她腕间银链轻轻一甩,链尾银刺擦过王怀安的锦袍领口,挑落一片雪花,“何况东宫虽尊,却管不到皇家武库——王大人若要拦我,便是抗旨,可要想清楚后果。”

王怀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后退半步撞在门柱上,却仍强撑着道:“沈统领,非是下官要拦你,只是定业刀关乎陛下圣名!若被人故意刻上缺口栽赃,传出去岂不是动摇国本?”他身后的兵器库官员纷纷附和,有人偷偷摸向腰间的信号箭——那是东宫的紧急联络信号。沈惊鸿心中冷笑,上前一步逼近王怀安,银链抵在他的咽喉处:“国本是先帝尸骨未寒的冤屈,是朝堂上下的清明!你以‘国本’为幌子拦我查案,分明是怕我掀出你背后的龌龊!再不让开,我就以‘谋逆同党’的罪名拿你!”

银刺刺破皮肤的刺痛感传来,王怀安吓得腿一软,连忙侧身让开:“沈统领饶命!下官不敢拦!”他看着沈惊鸿带着验尸官走进兵器库,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流——昨夜李德安特意交代,若沈惊鸿查定业刀,务必拖延到子时,可他连一炷香都没撑住。沈惊鸿走过他身边时,突然停步,指尖捻起他锦袍上的一点油星:“这是龙涎香防锈油吧?东宫的特供,怎么会沾在你身上?”王怀安脸色骤变,慌忙拢了拢衣襟:“是……是昨夜给东宫送兵器时沾到的。”

兵器库的石门“吱呀”开了,寒气裹着金属腥味扑面而来,比帝陵的寒气更烈。一排排兵器架像沉默的武士,刀枪剑戟的刃口在昏暗里泛着冷光,空气中飘着桐油的味道——这是兵器库常用的防锈油,带着几分涩味。守库官周大人躬着身引路,棉鞋踩在青石板上悄无声息,走到最内侧的紫檀木架前,他撩开三层锦缎,指着一把长刀道:“沈统领,这便是定业刀——先帝驾崩后,就一直存放在这里,钥匙由下官和兵部尚书共同保管。”

沈惊鸿走上前,指尖避开刀身直接触碰——验刀最忌指纹破坏痕迹。她先看刀柄:黑色鲛鱼皮缠着的绳结还是先帝惯用的“盘龙结”,绳缝里没有积灰,显然常有人擦拭。再看刀身:玄铁打造的刀身泛着暗青光泽,靠近刀柄三寸处,果然有一道枫叶状缺口,边缘呈锯齿形,与玄仲临终前描述的分毫不差。“周大人,取一副鹿皮手套来。”她接过手套戴上,握住刀柄轻轻一提,三十斤重的长刀在她手中稳如磐石,“刀身保养得不错,却不是兵器库的手法——你们用桐油防锈,这刀用的是龙涎香。”

“统领,这缺口看着像真的啊。”一名验尸官凑过来,指着缺口处的“骨痕”,“边缘的弧度和肋骨的形状很像。”沈惊鸿却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一点红褐色液体——这是她用家传秘方调制的“辨伪水”,醋浸硝石去锈,朱砂显迹,专验金属上的人为加工痕迹。她用银针蘸着液体,轻轻涂在缺口处:“自然碰撞的缺口,金属纹理会呈放射状断裂;人为凿刻的缺口,纹理是平行的——你们看。”话音刚落,缺口处泛起一层淡黑色,在刀身的青光下格外明显。

“这缺口是伪造的。”沈惊鸿放下银针,声音掷地有声,“凿刻后用砂轮打磨过,所以边缘光滑,但纹理骗不了人——你们看缺口旁这道细痕,是凿子打滑留下的,方向与‘肋骨碰撞’的受力方向完全相反。”她将刀身凑到烛火旁,缺口处的黑色痕迹更清晰了,“而且这道痕是新的,最多不超过一个月——先帝驾崩已三月,若真是弑君时留下的,痕迹早该氧化发黑,绝不会这么鲜亮。”周大人的脸色变了,下意识后退半步,撞在兵器架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周大人的脸瞬间白如纸,喉结滚动着却说不出话。沈惊鸿将定业刀放在兵器架上,刀身与木架碰撞发出闷响:“兵器库用桐油防锈,这刀却沾着龙涎香——这种油是西域贡品,每年只供太后和东宫各三斤。”她走到周大人面前,目光扫过他腰间的钥匙串——其中一把铜钥匙的花纹,与东宫库房的钥匙一模一样,“上个月是谁来查过定业刀?说实话,我保你性命;若是隐瞒,谋逆同党的罪名,你担得起吗?”

“是……是王怀安大人!”周大人膝盖一软,跪倒在青石板上,膝盖撞得发麻也顾不上,“上个月十五,他带着东宫的令牌来,说要‘查验先帝遗物’,让下官打开库房后就把下官支走了,独自在里面待了半个时辰!”他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双手举过头顶,“这是兵器库的登记册,他让下官在‘查验人’那里写‘李德安’,还塞给下官五十两银子!”沈惊鸿接过账册,翻到上月十五那页,果然写着“东宫詹事李德安查验定业刀”,字迹是周大人的,却歪歪扭扭,显然是被迫所写。

沈惊鸿合上账册,眼底寒芒乍现——王怀安是李德安的小舅子,李德安是东宫的核心僚属,而《逆臣录》最后一页的潜龙会图腾,旁边写着“东宫”二字。这就串起来了:李德安让王怀安伪造定业刀缺口,目的是坐实二皇子“弑父”的罪名,好扶持三皇子登基——三皇子是太后幼子,一直由东宫抚养,正是李德安的“靠山”。她将账册交给验尸官,对周大人道:“起来吧,你也是被迫的,只要配合查案,既往不咎。”她拿起定业刀,刀身的冷光映在她脸上,“走,去昭雪司验防锈油——我倒要看看,里面藏着什么猫腻。”

走出兵器库时,萧玦正靠在门柱上等她,玄铁剑斜插在雪地里,剑柄上的红绸结沾着雪粒子。看到沈惊鸿手中的定业刀,他起身迎上来,指尖碰了碰刀身的缺口:“假的?”“假的,王怀安干的。”沈惊鸿将账册递给他,“李德安是主谋,东宫有问题。”她顿了顿,把王怀安锦袍上沾着龙涎香防锈油的事说了,“我让验尸官取了刀身的油样,回去验验就知道有没有问题——这油绝不是单纯的防锈用的。”萧玦翻看账册的手指一顿,指着“李德安”三个字:“这人是潜龙会的人,三年前平岭南时,我见过他和叛将私下接触。”

“那我们现在就去东宫拿人!”萧玦拔出剑,剑刃上的雪粒子簌簌落下。沈惊鸿却按住他的剑柄:“不行,王怀安只是个跑腿的,李德安背后还有人。”她抬头望向东宫的方向,宫墙在暮色中像一道黑沉沉的屏障,“我们得等验尸报告出来,拿到铁证再动手——龙涎香防锈油里若有问题,就能把李德安和潜龙会的关系坐实,到时候一锅端,连他背后的人也跑不了。”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针,“我已让林小七盯着王怀安,他只要敢通风报信,就当场拿下。”

两人回到昭雪司时,暮色已浓,檐角的宫灯一盏盏亮起,映着“昭雪司”三个金字。沈惊鸿将定业刀放在书房案上,点燃四盏烛灯——东南西北各一盏,是她验物时惯用的“四方照影法”,能照出最细微的痕迹。她握着刀鞘轻轻一旋,将刀鞘内侧对着烛火,指尖捏着刀鞘边缘缓缓转动:“你看这里。”萧玦凑过来看,只见烛火透过木质纹理,在墙上投出一道模糊的图腾影子——龙首蛇身,缺了右角,与《逆臣录》最后一页的拓片分毫不差。

“这图腾是被人刮过的。”萧玦指着刀鞘内侧的划痕,“刮痕很新,应该是伪造缺口时一起处理的。”沈惊鸿点头,从怀里取出《逆臣录》,翻到最后一页——蓝色封皮上的图腾,与墙上的影子严丝合缝,只是刀鞘上的图腾缺了右角。“潜龙会的人早就盯上定业刀了。”她用指尖描摹着图腾的轮廓,“先帝在时,定业刀是皇权的象征;先帝驾崩后,这把刀就成了他们栽赃二皇子的工具。刮掉图腾的右角,是怕有人认出这是潜龙会的标记——他们既要用这把刀,又不想暴露自己。”

“统领!验尸报告出来了!”林小七掀着书房门帘闯进来,棉甲上还沾着雪粒子,验尸报告在手里攥得发皱。沈惊鸿接过报告,指尖划过字迹时,瞳孔骤然收缩——报告上写着:“油样中含龙涎香、桐油、硝石,及微量‘牵机引’毒素,毒素已渗入刀身缝隙,遇血即溶。”“牵机引”——这是毒杀先帝的毒药!她猛地抬头,腕间银链因用力而绷直,链尾银刺撞在案上发出脆响:“他们不仅要栽赃陛下弑父,还要用这把刀毒杀我!”

“一石二鸟!”萧玦一拳砸在案上,定业刀被震得跳起半寸,“伪造缺口坐实陛下弑父罪名,再在防锈油里掺‘牵机引’——只要陛下用这把刀杀了你,他们就有理由说陛下‘弑父后又杀忠良’,到时候拥立三皇子登基,名正言顺!”他看着沈惊鸿苍白的脸,声音沉了下去,“他们算准了你会查定业刀,算准了陛下会为了自证清白用这把刀,甚至算准了……你会挡在陛下身前。”沈惊鸿握着报告的手指泛白,指节因用力而发抖——潜龙会的阴谋,比她想象的更歹毒,更周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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