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琥珀、余波与沉默代价(1/2)
节点δ的湮灭,在规则废土中留下了一片空洞。
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虚空,而是规则层面的“缺位”——一个曾经稳定锚定了周边广大区域规则结构的强大存在消失后,原本被其约束和调和的规则力场失去了平衡点,开始缓慢地、不可逆转地松弛、弥散。这片区域的规则“粘度”在持续下降,如同融化的冰川,隐含着未来发生大规模规则流或结构塌陷的风险。
但在这片空洞的中心,琉璃带深处某个已被“遗忘”的坐标点上,封存着节点δ最终遗赠的“琥珀”,却异常稳定。它像一个自我封闭的微小宇宙,其内部规则结构与外界彻底隔绝,只留下最表层的、惰性化的规则外壳,完美地融入了琉璃带复杂而沉默的背景波动中。
“‘琥珀’封存结构确认稳定。”沈岱云站在中央分析台前,眼下的阴影显示着他已经连续工作了近二十小时,“‘记录者-7’提供的协议效果超出预期。它不仅实现了信息封存和痕迹抹除,还在封存点外围构筑了多层自我维持的规则迷锁。任何未经特定密钥或共鸣方式的探测,都会导致迷锁启动更强的信息隐藏机制,甚至可能触发小范围的规则扰动来掩盖真实位置。”
墨菲斯的投影在旁边显现,星灵观察者的数据触须连接着“织网者”网络,持续监控着琉璃带的每一丝变化:“但我们也观测到了一个未曾预料的现象。在‘琥珀’封存点周围约0.1光秒的球形区域内,自发涌现出持续且缓慢增强的规则‘缅怀波动’。这种波动非常微弱,其频率和频谱特征与节点δ曾经的澄澈光辉存在高度相似性,但更加柔和、弥散,仿佛……哀悼的回声。”
“规则废土本身在‘记忆’?”江澜问道,目光看向主屏幕上那片代表着空洞和“缅怀波动”的复合数据图景。
“更准确地说,是节点δ长期存在所留下的规则‘印痕’在它消失后,与琉璃带及周边废土环境产生了某种残余共鸣。”墨菲斯分析道,“就像一颗巨石被从河床移走,留下的凹坑和周围水流的变化模式,仍然保留着巨石的形状。这种‘缅怀波动’本身无害,甚至可能在未来逐渐衰减。但它是一个标记——任何熟悉节点δ规则特征的观测者,如果长期监控这片区域,可能会察觉到这种异常的背景谐波,进而推测出这里曾发生过重要事件。”
这是一个潜在的隐患。虽然洪流已经离去,“记录者-7”态度暧昧,但谁也不能保证,规则废土中没有其他未知的存在会注意到这里的异常。
“优先确保基地隐蔽性。”江澜指示,“‘缅怀波动’的影响范围暂时有限,且处于琉璃带内部,被外部直接观测到的概率较低。但我们需要评估它是否会随着时间演变,或者是否会被某些特殊的规则探测手段捕捉到。”
沈岱云点头,将这项监测任务加入了长期观察列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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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莱克西的昏迷,是另一个更紧迫的挑战。
稳定矩阵内,他的生理体征平稳,但意识活动降到了极低的水平,仅维持着最基本的生命维持和神经反射。苏锦和林晚轮番守在他身边,心镜之力与太初之力交织成网,深入探测着他的意识深海。
“表层意识区域平静,但深层……特别是与祭司碎片融合的区域,活跃度异常。”苏锦闭着眼睛,全神贯注地感知着,“碎片没有沉睡,也没有试图直接控制。它在……运行。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高度复杂且内敛的逻辑程序,反复演算着什么。”
林晚的太初之力从织机维度渗透过来,如同轻柔的光流,尝试接触那片冰冷而封闭的逻辑区域。“它在重构自身的认知框架。”片刻后,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传来,“节点δ的最终广播,尤其是其中关于‘织梦者’理念的完整阐述和崩解真相,对碎片所秉持的‘持戒人’逻辑构成了根本性冲击。它在消化这些‘矛盾信息’,尝试将它们纳入自身的秩序模型,或者……找到反驳和重新‘净化’它们的逻辑依据。”
“这很危险。”苏锦睁开眼,眼中充满担忧,“如果它成功地将节点δ的理念斥为‘错误’或‘需要净化的异常’,那么它自身的逻辑可能会变得更加极端、更加排他。而如果它无法在逻辑上驳倒那些信息,则可能陷入更深的自相矛盾,甚至发生我们无法预料的逻辑崩溃或异变。无论哪种结果,对阿莱克西的主意识都是巨大威胁。”
“能干预吗?”江澜的声音通过通讯传来。
“目前不能。”林晚回答,“碎片现在的状态高度封闭且敏感。任何外部干预都可能被它视为‘秩序破坏者’的攻击,从而触发防御或反击协议。我们只能维持阿莱克西生命体征的稳定,并在他意识外围构筑更坚固的屏障,防止碎片的活动逸出影响他的核心人格。剩下的……需要等他自己,或者等碎片完成这次‘逻辑重构’。”
这无异于一场发生在阿莱克西大脑内的、无声的战争或革命。而他们,只能作为被动的观察者和边境守卫。
苏锦轻轻握住阿莱克西冰凉的手,心镜之力传递着无声的鼓励与守护。她想起阿莱克西在压制碎片最后暴动时的那声怒吼——“那不是毒素!那是另一个答案!” 或许,阿莱克西自身那坚信可能性的意志,才是对抗碎片冰冷逻辑的最关键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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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流离去的分析报告,带来了第三重压力。
墨菲斯和轨道动力学团队反复检视了洪流最后时刻的数据记录。那0.3秒的轨迹偏转和停顿,被从每一个可能的角度进行解析。
“结论是,这极大概率是一次有意识的‘关注’行为,而非随机的轨迹扰动。”墨菲斯在专项汇报会议上展示着数据模型,“在洪流转向离去的整体运动框架中,这0.3秒的偏转和停顿引入了不必要的规则动量修正,消耗了额外的能量。对于洪流这样一个高度规则化、行动通常追求效率的存在而言,这种‘不经济’的行为,通常意味着它感知到了值得额外投入注意力的事物。”
“它注意到了什么?是我们?还是琉璃带的‘缅怀波动’?或者……是‘记录者-7’活动留下的痕迹?”沈岱云追问。
“无法确定。”墨菲斯坦言,“我们的隐蔽措施在那一刻仍然有效,理论上洪流的常规扫描不应直接发现我们。但洪流的感知能力上限是未知的。它可能拥有我们不了解的探测机制,或者,它内部某个模块对之前‘回声’协议造成的‘异常散射’留有印象,在离去前进行了最后一次针对性复查。”
江澜沉思片刻:“它注意到了,但没有行动。这说明了什么?”
“几种可能。”战略分析员接入讨论,“第一,它的内部协议判定,对节点的清理任务优先级高于调查这个微弱的‘异常’,因此记录坐标后继续执行主要任务。第二,它可能进行了快速评估,判定我们(或它注意到的目标)威胁等级过低,不值得立即回头处理。第三,它的行动可能受限于某种能量、时间或路径约束,无法在当下做出更复杂的反应。第四……”
分析员停顿了一下:“它可能留下了某种我们尚未发现的监视机制。一个休眠的规则标记,或者一个微型的、被动的观测子单元。”
最后一种可能让所有人都感到脊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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