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得胜还朝(2/2)
半晌,才发出一声压抑的哽咽。
慕青深吸一口气,用还能动的左手,轻轻拍了拍顾兰倾紧绷的脊背。
“好了……”
慕青在顾兰倾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她定了定神,将被扯开的衣襟重新拉拢、系紧,拂去脸上大块的血污。
然后,她将身上那件外袍解下,递还给顾兰倾。
“穿上。”她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生死一线未曾发生。
“眼下情形,你我都不能露出疲态。”
顾兰倾点点头,接过外袍重新穿回身上。
慕青最后看了一眼高台上血肉模糊的齐璃,向着被炸塌的通道方向,迈开了脚步。
寒城的善后事宜繁冗却高效。
在慕青铁腕与顾兰倾暗中梳理下,齐璃残余党羽被迅速肃清,罪证一一归档封存。
齐音公主被严密看管起来,其疯癫之状,经随军医官初步诊断,确系受惊过度,神智受损,已难复原。
慕青下令以皇室之礼暂且安置,一切待返京后由圣裁夺。
大军并未在寒城久留。
北疆冬季酷寒,不宜长期驻守异动之军。
留下必要的驻防与安抚官员后,慕青与顾兰倾便率领主力,押解着重要俘虏与证物,班师回朝。
凯旋之师归京,自是另一番光景。
京城万人空巷,百姓夹道相迎,欢呼“祁连将军”之声不绝于耳。
皇帝率文武百官亲至城外十里亭相迎,赏赐丰厚,溢美之词溢于言表。
盛大的庆功宴席之后,表面的喧嚣渐渐沉淀。
翌日,紫宸殿。
殿内焚着清心宁神的御制香,慕青独自立于殿中,等待着御座后的君王开口。
皇帝目光有些空茫地落在殿角那盆枝叶遒劲的松柏盆景上。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带着疲惫:
“寒城之事,了结了?”
“回陛下,余党尽数擒获,罪证确凿,均已归档。寒城暂由句印州接管安抚,防务已重新部署。”
皇帝“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齐璃……死之前,可曾说过些什么?”
慕青垂眸:“殿下……言语癫狂,无非是些僭越妄悖之词,臣未敢复述,”
她将齐璃死前那番关于“真龙天子”的疯话和意图侵犯的举动,轻描淡写地归于“癫狂妄悖”,既保全了皇室最后一丝颜面,也彻底掩去了那不堪的一幕。
皇帝似乎并不意外,也未深究,只是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近乎苦涩的弧度:“是吗……”
他顿了一下,话题突兀地转向,“齐音……御医看过了,说是惊惧过度,伤了神智,疯了。”
他抬起头,看向慕青,那双阅尽世事的眼中,此刻流露出一种复杂的、属于父亲的痛苦与茫然:
“朕和皇后的一双儿女,嫡出的皇子公主,竟然……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一个癫狂自毁,身败名裂;一个惊惧成疯,形同朽木。”
慕青沉默着,没有接话。
此刻的皇帝,需要的或许并非臣子的应答。
皇帝似乎也并不期待她的回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对着空旷的大殿,也对着自己无法释怀的过去:
“朕记得,当年与你父亲慕柯,也曾是意气相投……他镇守北疆,朕在京城,书信往来,谈兵论政,何等快意。”
他的眼神飘远,仿佛穿透了时光,“可自从坐上这把椅子……一切就都变了。连自己说过的话,许下的诺,都成了风中尘埃。”
他微微闭了闭眼:“朕曾对皇后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朕那时年轻,不懂这深宫朝堂,从来不由人愿。妃嫔、子嗣、权衡、制衡……一步错,步步错。皇后将对朕的失望,全数倾注在了孩子身上,溺爱无度,朕……朕因为愧疚,也因为朝务繁杂,竟也未曾加以管束,总以为来日方长。”
他睁开眼,目光重新落在慕青身上,那里面没有了帝王的威严,只剩下一个疲惫父亲的审视与困惑:
“慕卿,朕……不认为自己是个好父亲。但是,”
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低沉而认真,“你觉得,朕是个好皇帝吗?”
这个问题,重若千钧,直指帝王心术与毕生功过。
慕青抬眸,迎上皇帝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她拱手,一字一句,清晰答道:
“陛下登基以来,励精图治,整顿吏治,安抚四方,虽有波折,但国朝大体安定,国力渐复。北疆之乱,乃逆贼勾结外寇,陛下用人不疑,遣将得当,终能平定祸患。于国于民,陛下,是。”
她肯定了他作为皇帝的功绩。
皇帝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半晌,才缓缓道:
“哪怕……朕曾经阻拦你与顾兰倾的婚事?甚至默许,乃至推动了一些事情,给你们设下障碍?”
慕青神色不变:
“正是因为陛下是个以江山社稷为重的皇帝,才会如此行事。鸟尽弓藏,非陛下所愿,但制衡之道,乃帝王之术。臣与顾兰倾,一文一武,若联姻过密,势大难制,于朝局确非幸事。陛下所为,站在皇权与国本的角度,无可厚非。”
皇帝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却满是苍凉:
“好一个‘无可厚非’……慕青啊慕青,你比你父亲,更懂得这朝堂的言语机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