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高抬贵手(2/2)
谢春深没有动,但脸色又瞬间阴沉了许多,窗光横在他脸上,似将他人割裂成段。
他远没有外表那般美好,州姜一紧张,抓紧了包袱往后退。
谢春深略一低眼,浓睫微动。
那守在门前的侍卫收到暗号,直接出剑将她的包袱从身上砍断,接住将要散开的包袱,单膝跪地,双手奉到谢春深面前。
刀风凌厉,寒气逼人,州姜没有经历过这些,脸色都白了。
她见他要在其中翻找,硬着头皮道:“别翻了,这些都是我的私物,信书在我身上……”说罢侧过身,从衣襟内取了出来,将手绢打开,赫然是一封书信。
谢春深停下动作。
州姜将手连带手绢伸了过去:“里面有金,较为贵重,是以,我一直贴身藏着……”
他不碰州姜的手,仍让侍卫帮他拿来。
纸封上有淡淡的体温,信有些重量。
确认过,谢春深对守在暗处的船长说:“送她走,你知道我的人在什么地方。”
州姜惊讶转头。
见一路上眯眼呵笑的船长已换了一张面示人,不苟言笑道:“姑娘请。”
送她上马车前,船管才恢复了点从前模样,告诉她:
“这船,当年还是主公与你主家一起买下的,他们之间难说,阴晴不定,输赢难分。
姑娘心善,可上头人的事,你千万别掺和。今日你还算聪明,让你交,你就也就交出来了,不然——”
船管没有再说,只行个礼送别:
“时间紧,姑娘路上走好,日后在洛阳缺什么吃穿,短什么药材,让人往介田斋送信即可。”
送走了人,谢春深还不及拆开信,底下守着的黄兆言便上船来求见。
捂手在他耳边:
“陛下在太极殿与段渊争吵时昏迷,太子正往御前赶去。”
谢春深闻言将手一转,放信入绣雪松的红边袖中,“换身官服,进宫。”
木漪走后,段渊收拢掉二王兵权,自此王权合一全归于朝廷手中。
元靖忌着谢春深说的图景,怕段渊借着名声大噪直接谋权,也怕谢春深自己发疯篡位,便在升段渊为太尉兼任尚书令,总领国事一年后,擢升谢春深为尚书台内尚书仆射,位列副相,想着让二人能投鼠忌器,时不时给对方添个堵。
而这一年,谢春深不过三十七岁,身边都是被他捏了把柄的大小虾官,年青者,再无能出其左右与之抗衡者,段渊一时也难撼动他,转精于国事,确实也施行了一些良政以蛊百姓,一时家家户户对其崇之。
边关战事反复,都有陈军顶住,中原一时迎来久违的太平兴盛,驳口外销鼎沸,元靖颓于享乐,将国政托于太子,一时从上至下酒池肉林,声色犬马,豪强与官员之间斗富之风盛行。
整个国家又往另一种颓靡的歪风走去。两月前,元靖溺于女色,在行房时昏迷,之后患上阳衰之症,眼昏胸闷,御殿内时常有医正进出。
胡人打听得皇帝病危,鲜卑与匈奴二胡双合,对中原大举进犯,逼得元靖更是急火攻心。
谢春深一刻也没耽误,立马提议让太子陈运理国,他作辅相。
自古,为太子作辅相的多是中书监,段渊清楚谢春深的野心,必然阻制,太子厌之。
今日这番争吵。
也不过是谢春深教太子点了一根火线,故意让段渊与元靖为陈运的儿子,元靖的长孙定亲一事起了争辩。
陈运要定武将之幼女,段渊却嫌弃其名声不好,有些微词,到了宫中,谢春深看见段渊,竟还举身行礼。
段渊眼下青乌:“你来得很快啊。”
“陛下有恙,我们这些人,自然是要陪着的。”
他说着伸手一洒袖,一指身后陆续进宫的百官。
——若是挺不过去,就要连夜宣读懿令请太子继位,这是改天的大事。
而段渊,就成了害死元靖的罪人。
段渊讽刺地笑出声来,“天有天命,我有我命,陛下,必定能挺过来。”
谢春深微微一笑。
他其实并不在意元靖的生死,因为,他已经有了新的支柱了,陈运年青,意志不坚,他比段渊先一步拉拢了陈运。至少现在,陈运还懒得多看段渊一眼。
也是这时候,陈运赶了过来,入御内与皇后一同陪同元靖。
经过一夜救治,元靖脱危。
陈运喂了药出来,将谢春深叫至身旁舆内:
“父王忧心最近的战事,孤已授意陈擅回来领兵,西平那边传信回来,说他已经疯傻,孤才暂时罢休。
直到今日父王又提起,一定要他回来镇住洛阳。孤想你去帮孤做一件事。”
谢春深实在等此事已久,唇微动后恢复平静,掩下眸中波涛震颤:
“臣愿为太子肝脑涂地。”
“嗯。你是孤身边最信任的人,亦能见微知着,这样,孤安排你陪父皇去别宫修养,中途你秘密带人去一趟西平郡,帮孤看看,这陈擅究竟是不是真的疯了。”
夜里。
谢春深没有回府,直接睡在宫中。
他躺在床上,他的手放在胸口处,抚过一遍,将藏了一日的信书拿出,封蜡揭开,一枚金簪掉落,打在胸前。
纸上只有四字,写着“别来无恙”,一句对石璞的平淡问候。
可谢春深觉得应该远远不止如此。
光下,四字周围似乎透墨,他神志一动,发觉这纸为双层,用金簪将纸挑开。
背后也写了四字,这回,不是写给石璞的了。
她识破了他的仿字。
她早就知道是他了。
“还女金簪,以此为盟”。
她又将这东西给他,是要提醒他,她与他早已经结束了么?
谢春深忽而冷笑,将金簪扔在案上。
只见灯下,撕破的纸张上静静立着一句:
“高抬贵手”。
? ?嘿嘿。
?
下章男女主见面,男主要下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