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马革裹尸,魂归故里(1/2)

随着那场让人胃酸翻涌的“战地初体验”结束,顾清明这个角色的眼神彻底变了。

此后的拍摄进度快得惊人,就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键的历史车轮,碾碎了一切温情脉脉,只剩下血淋淋的残酷。

在那座为了拍摄而搭建的b区战场里,林默仿佛真的活过了一次。

他演出了顾清明从一个见到断肢会呕吐的内科大夫,变成一个在炮火中面不改色给伤员截肢的战地医生;

演出了他在缺医少药的绝望中,用盐水清洗伤口,用树皮做夹板,甚至用自己的血去救那个萍水相逢的小战士(虽然最后也没救回来);

更演出了他在一次次轰炸中,看着身边的战友、同事一个个倒下,从最初的崩溃痛哭,到后来的麻木冷硬。

那一身曾经象征着斯文与洁癖的长衫早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永远洗不干净的血污和硝烟味。

直到今天。

通告单上只剩下了最后一场戏——顾清明的杀青戏。

剧组的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并没有因为即将“杀青”而感到轻松,反倒是有一种送别英雄般的肃穆。

甚至连平日里最爱插科打诨的苏哲,今天也没有出现在片场。

据说是林淮特意不让他来的,怕他情绪崩不住,影响林默的发挥,也怕他看到那一幕太难受,影响后面他在“大后方”的戏份。

……

化妆间里。

老k这次并没有用常规的化妆刷,而是直接上手,将和着泥土、特制血浆和炭灰的混合物,一点点涂抹在林默的脸上、手上,甚至是头发里。

林默闭着眼,任由他在自己身上“糟蹋”。

现在的顾清明,已经不再是那个风度翩翩的江南佳公子了。

他已经在淞沪战场上,那个名为“罗店”的血肉磨坊里,死守了七天七夜。

“好了。”老k的声音有些低沉,“默哥,你看一眼?”

林默缓缓睁开眼。

镜子里的人,形销骨立。

左边的袖管空荡荡的,那是前天拍摄时被炸断的(剧情设定),此时缠着厚厚的、已经变成黑褐色的绷带,渗出的血迹早已干涸。

脸上满是焦黑的痕迹,嘴唇干裂起皮,那副金丝边眼镜只剩下半个镜框,却还顽强地挂在鼻梁上,那是顾清明身为知识分子最后的倔强,也是他与那个遥远的“家”唯一的联系。

唯独那双眼睛。

亮得吓人。

那是一种回光返照般的亮,也是一种看透了生死、只求解脱与成全的坦然。

“行,就这样吧。”

林默站起身,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为了这最后一场戏,他这两天特意减少了进食和饮水,就是要找那种濒临极限的虚脱感。

“默哥,那个……”助理小王红着眼圈递过来一杯水,“润润嗓子吧,待会儿还要喊呢。”

林默摆摆手,声音沙哑粗粝:“不用。顾清明现在喝不到水。这种干渴感,正好。”

……

“各部门准备!《国士》第168场,血肉长城,一镜一次!”

林淮导演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清场!所有无关人员退后!爆破组最后一次检查炸点!务必确保安全!”

这是一个废弃的阵地。

或者说,是一个死人堆。

四周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焦黑的土地上插着残破的军旗,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硫磺味。

林默,也就是此时的顾清明,正靠坐在一堵半塌的墙根下。

他的身边,躺满了尸体。

有那个曾教他止血的老军医,有那个给他递过水的担架兵,还有那个总是喊着要回家娶媳妇的营长。

现在,都安静了。

整个阵地,只剩下他一个活人。

以及,那个放在他手边,早已空空如也的医疗箱。

“action!”

镜头从远处缓缓推近,像是一个幽灵,在审视这片惨烈的修罗场。

风声呼啸,卷起地上的尘土。

顾清明动了。

他极其缓慢地,用仅剩的右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照片。

一张黑白的全家福。

照片上,顾老爷子端坐在太师椅上,一脸严肃;顾清河站在旁边,笑得像个二傻子;而他,穿着长衫,戴着眼镜,温文尔雅地站在另一侧。

照片的一角已经被血染红了,那是老军医死的时候溅上去的。

顾清明低头,看着照片。

他那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却扯动了脸上的伤口,最终化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爹……”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风中的游丝。

“孩儿……不孝。”

“顾家的医术……怕是……传不下去了。”

他颤抖着手指,轻轻抚摸过照片上父亲和弟弟的脸,动作温柔得像是怕惊醒了他们的好梦。

“清河……好好活着。”

“替哥……尽孝。”

哪怕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惦记的依然是那个家,依然是那个被他护在身后的弟弟。

就在这时。

远处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那是皮靴踩在碎石上的声音。

还有听不懂的叽里咕噜的喊话声。

敌人上来了。

顾清明并没有惊慌。

他很平静地将照片小心翼翼地塞回贴近心口的口袋里,甚至还拍了拍,仿佛那是他最珍贵的护身符。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手边的医疗箱。

他打开箱子。

里面没有药,没有纱布,甚至连一根银针都没有了。

只有两颗黑黝黝的、沾满泥土的手榴弹。

这是那个营长临死前塞给他的。

营长说:“顾大夫,你是读书人,手是用来救人的。但这玩意儿……最后能救你的尊严。”

顾清明看着那两颗手榴弹。

他是个大夫。

他这一生,只学过怎么救人,从未学过怎么杀人。

但今天。

他要用这最后的一点力气,去完成一次特殊的“手术”。

切除这片土地上的毒瘤。

顾清明伸出手,握住了那两颗手榴弹。

冰冷的铁疙瘩,硌得手心生疼。

他费力地用牙齿咬住拉环。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甚至能看到那些端着刺刀的土黄色身影,在废墟间晃动,像是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恶狼。

他们看到了这个靠在墙角的“幸存者”。

看着他那断掉的手臂,看着他那身破烂的短褐,看着他那副文弱的眼镜。

几个敌人狞笑着,放松了警惕,慢慢围了上来。

在他们眼里,这不过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一个毫无威胁的伤兵。

顾清明看着他们。

透过破碎的镜片,他的眼神里没有仇恨,没有恐惧。

只有一种悲悯。

那是神佛看着蝼蚁般的悲悯。

“我是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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