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裂痕:药香掩不住的硝烟(1/2)

随着《国士》拍摄进度的推进,片场的气氛也像那江南的天气一样,从初春的暖阳和煦,逐渐转为了梅雨时节的闷热与凝重。

前几日的“祠堂夜训”和“蒙眼识药”两场戏,把顾家那份温馨笃厚的家风立住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美好的东西被撕碎了给人看,那才叫悲剧。

今天的通告单上,只写了一场戏。

但这场戏的分量,却比之前所有的戏加起来都要重。

因为,历史的车轮,终于碾压到了这个偏安一隅的江南小镇。

……

化妆间里,苏哲正愁眉苦脸地揉着手腕。

“默哥,我这两天晚真的抄了。”苏哲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一脸生无可恋,“虽然没抄十遍,但我也抄了一遍半的《素问》。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阴阳者,天地之道也’,连做梦都在背穴位。”

林默正闭着眼,任由老k在他脸上做着“沧桑化”的处理。听到苏哲的抱怨,他嘴角微微上扬,还没睁眼便调侃道:“不错,看来咱们顾二少爷还是很有悟性的。这种被知识‘折磨’后的虚脱感,正好符合你今天的人物状态。”

“啊?”苏哲一愣,“今天我不是只要躲在门外偷听就行了吗?有什么状态?”

“偷听也是个技术活。”林默睁开眼,透过镜子看着苏哲,眼神里已经没了几分玩笑意,“那是顾清河第一次意识到,那个一直像大树一样罩着他的大哥,可能会离开。那种恐惧,那种私心,还有那种对未来的迷茫,都在你那一躲、一听之间。”

苏哲听得一怔,随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手腕也不揉了,默默地走到角落里去酝酿情绪。

……

“现场准备!无关人员退场!”

随着副导演的一声令下,原本有些嘈杂的“保和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今天的布景与往日截然不同。

虽然还是那个厅堂,还是那把太师椅,但光线却被调得极为压抑。

窗外的阳光不再明媚,而是透过灰蒙蒙的云层洒下,要在室内投射出一种阴沉、憋闷的色调。

道具组特意在空气中撒了一些细微的粉尘,让光柱显得浑浊而凝滞。

桌上那盆原本开得正艳的兰花,此刻也换成了一盆略显枯黄的残叶。

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油然而生。

“《国士》第76场,东北沦陷,父子争执,一镜一次,action!”

镜头首先给到了厅堂中央的八仙桌。

桌上摊着一份当天的《申报》。

报纸的油墨味似乎还未散去,头版头条那几个加黑加粗的大字,像是一把把黑色的匕首,触目惊心——

【奉天沦陷!日军炮轰北大营!】

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正按在报纸上。

那只手原本很稳,稳到可以悬空捻针,分毫不差。

但此刻,这只手却在微微颤抖。

镜头缓缓上移,顺着那只颤抖的手臂,最终定格在了林默的脸上。

此时的顾清明,已经二十四岁。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长衫,戴着那副金丝边眼镜。

相比几年前的意气风发,此刻的他,眉宇间多了一层化不开的阴霾。

他死死地盯着那份报纸,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呼吸急促而沉重,胸膛剧烈起伏,仿佛有一团火,正在他的胸腔里横冲直撞,要将这具看似温润的躯壳炸得粉碎。

“啪!”

一声脆响。

并不是摔杯子的声音,而是顾清明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打破了厅堂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坐在太师椅上正在闭目养神的顾老爷子(张震山饰),眼皮微微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

老爷子手里盘着两颗核桃,动作未停,声音沉稳如古钟:“心浮气躁。清明,为父教你的养气功夫,都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爹!”

顾清明猛地转过身,手里抓着那份报纸,声音嘶哑,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悲愤。

“不是孩儿心浮气躁!是这天……塌了!”

他几步走到父亲面前,将报纸展开,颤抖着指着上面的标题:“奉天没了!北大营没了!几十万东北军,一枪未放,就把大好河山拱手让人!爹!那是咱们的国土啊!”

顾老爷子淡淡地扫了一眼报纸,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连手里盘核桃的节奏都没有乱。

“那是关外。”

老爷子只说了四个字。

冷漠,实际,却又带着一种封建大家长特有的固执与狭隘。

“关外?”顾清明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教导他“医者仁心”的老人,“关外就不是中国了吗?关外的百姓就不是同胞了吗?爹,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今日丢的是东北,明日丢的可能就是华北,后日……这战火就要烧到咱们江南来了!”

“烧过来又如何?”

顾老爷子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盯着儿子,“改朝换代,兵荒马乱,咱们顾家经历得还少吗?长毛造反的时候,八国联军进京的时候,咱们顾家不都挺过来了吗?”

老爷子站起身,背着手,围着林默缓缓踱步,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

“只要咱们的手艺在,只要咱们这块‘保和堂’的招牌在,不管是谁坐天下,他都得生病,都得吃药,都得求着咱们治!”

“清明啊,你是聪明人。别学外面那些热血上头的学生,跟着瞎嚷嚷。这天下大势,不是你一个大夫能管得了的。”

这番话,从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让人绝望的“生存智慧”。

它是自私的,却又是无比现实的。

顾清明站在原地,听着父亲的教诲,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父亲,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与隔阂。

那种代沟,不是年龄的差距,而是两个时代、两种价值观的剧烈碰撞。

“爹……”

顾清明的声音低了下去,不再是刚才的咆哮,而是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您说得对。咱们是大夫,咱们不管谁坐天下。可是……”

他猛地抬起头,摘下鼻梁上的眼镜,那双原本温润的眸子,此刻竟然迸发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寒光。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