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凝视的回响、抉择与数据深渊中的低语（1/2）

那双眼睛的幻象，如同烙印般灼刻在苏晚的脑海深处。冰冷、浩瀚、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绝对漠然与纯粹吞噬欲。它不是攻击，甚至没有明显的恶意，仅仅是一次“注视”，却比任何直接的威胁更令人窒息，仿佛整个宇宙的重量都通过那一眼压在了她的灵魂上。

苏晚瘫在主控椅上，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内衫，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过了好几分钟，那深入骨髓的战栗感才稍稍退去，留下一种空泛的寒冷和后怕。

“吞噬者女王……”她低声重复着这个称谓，声音干涩。仅仅是一道隔空传递的信息，就差点让她精神崩溃。对方的层次，与他们在废墟遭遇的“侵蚀者”、在尘埃云追捕他们的“巡猎者”、甚至包围“守望者-7”的“吞噬者”集群，都截然不同。那是更高维度的猎食者，一个族群乃至一片星域的“天灾”本身。

“逐光者”号的辅助ai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干扰，报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滞：「警告：接收到的高维信息流蕴含潜在精神污染，已启动最高级别信息过滤和隔离。信息内容已封存至物理隔绝存储器。建议：船员进行深度精神稳定程序。」

苏晚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她现在没时间进行什么精神稳定。女王的“问候”本身，就是最清晰不过的宣战和警告。

“分析那条信息的所有可分析部分：加密协议的变异算法、坐标指向区域的天文数据、信息发送的能量特征和可能路径、以及……那一瞥附带的精神污染残留特性。”苏晚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尽管脸色依旧苍白。

「分析启动。加密协议变异算法：与‘织网者’核心军用协议高度同源，但引入了大量混沌数学和生物信息编码，推测为‘吞噬者’在吞噬同化‘织网者’设施或个体后，逆向工程并‘污染’后的产物。坐标指向‘永恒静默区’：银河系已知最大空洞之一，物质密度极低，背景辐射接近绝对零度，常规探测极其困难，是完美的藏匿或伏击地点。」

ai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处理更复杂的数据：「信息发送能量特征：极其微弱，但穿透力极强，利用了某种未知的超空间拓扑捷径，常规拦截几乎不可能。发送路径难以回溯。精神污染残留特性：非攻击性，更接近于一种‘存在印记’或‘高位格烙印’，其作用机制未知，但会引发低位格生命体本能的恐惧和认知混乱。建议长期监测您的精神波动。」

完美的猎手，不仅力量强大，而且精通潜行、伪装和心智干扰。苏晚感到一阵沉重的无力感。他们就像暴露在狙击镜下的兔子，而狙击手还在千里之外悠闲地跟他们打招呼。

“女王的信息，是否意味着她已知晓我们的精确坐标和状态？”苏晚问出最核心的问题。

「无法确定。信息为定向发送至‘逐光者’号，说明对方至少掌握了我们飞船的某种独特能量特征（极可能是‘起源星核’）。但信息本身未包含精确定位内容，更多是一种宣告和威慑。结合‘守望者-7’的警告——‘吞噬者’可能通过污染的信标反向追踪星核共鸣——女王的感知可能基于星核的宏观‘存在感’，而非实时精确坐标。但这只是推测。」

也就是说，他们还没有被实时“盯死”，但就像黑夜中举着火把的人，火把的光亮已经被远处的猛兽注意到，对方正循着光亮大致摸来。

“计算如果‘吞噬者’大军通过女王感知到的大致方向进行区域搜索，我们被发现的平均时间。”苏晚需要一个更具体的时间表来规划。

「变量过多，无法精确计算。乐观估计：如果我们保持最高级别静默，不主动使用星核能量，且持续远离信标污染区，可能延缓数周至数月。悲观估计：对方若投入更多高阶单位，或拥有我们未知的广域探测技术，时间可能缩短至数天。」

数天到数月……这个时间窗口太不确定，也太紧迫了。

苏晚的目光再次投向主控台。沈叙的光标稳定依旧，那个神秘的战术推演窗口没有再出现。沈叙的意识似乎在刚才的危机爆发后，又陷入了更深的沉寂。女王的凝视似乎对他也产生了某种影响？苏晚不敢确定。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是几条同样布满荆棘的道路：

一、 按照原定计划（虽然已经动摇），前往可能是陷阱的“边界哨卫”外围进行观察，试图获取真实情报，但风险极高，且耗时漫长（五十一天）。

二、 放弃“哨卫”，前往女王信息中提到的“永恒静默区”坐标。这无异于主动送货上门，自杀行为。但女王特意给出坐标，是否意味着那里有她想要的东西，或者……她自信那里是必死之局，想看着他们挣扎？

三、 彻底改变目标，利用飞船和星核，尝试在广袤的银河系中寻找其他可能的安全区、盟友或对抗“吞噬者”的武器。但这如同大海捞针，且他们缺乏明确的线索。

四、 最激进也最绝望的：尝试唤醒或深度利用沈叙与飞船融合后产生的“战术推演”能力，主动寻找破局之法，甚至……反击。

苏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恐惧、焦虑、孤独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但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底只剩下被淬炼过的坚定。

她不能独自承担这一切。她需要信息，需要盟友，需要更强大的力量。而目前，唯一可能的信息源和潜在的盟友，就在飞船后部的隔离舱里，尽管充满危险。

“辅助ai，暂停前往‘哨卫’外围的航线。进入低功耗漂流状态，坐标随机，但要确保远离任何已知的引力异常或高能辐射源。”苏晚做出了第一个决定——暂停，思考，获取更多信息。

「指令确认。航线暂停。进入随机低功耗漂流。」

“现在，我要你集中所有可用算力，配合‘起源星核’的信息场，全力破解从‘守望者-7’身上获取的信息碎片，尤其是关于‘吞噬者女王’、‘次级文库信标’网络、以及‘星语者’文明可能遗留的任何安全协议或联络方式。同时，尝试分析女王信息中‘永恒静默区’坐标的深层空间结构，寻找任何不自然或人工改造的痕迹。”

她决定先深挖手头已有的资源，哪怕风险重重。

「算力重新分配。破解与分析任务优先级提升至最高。预计将显着增加飞船能量消耗，并可能产生微弱但可探测的思维波辐射，增加暴露风险。」ai警告道。

“我知道。执行。另外，在隔离舱外增设三层额外的生物、能量及信息隔离屏障。我要亲自与‘守望者-7’建立一次受控的、最低限度的精神连接。”

“什么？！”ai的合成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模拟），“船长苏晚，此提议风险极高！目标体内存在未清除的‘吞噬者’污染，且其种族‘星语者’以精神感应能力着称，贸然连接可能导致污染转移、精神入侵，甚至触发其体内预设的陷阱机制！”

“风险我明白。”苏晚的声音不容置疑，“但我需要更直接、更快速的信息。深度破解太慢，我们等不起。而且，如果‘守望者-7’真是盟友，并且像他\/她最后传递的信息那样急于警告我们，那么在他\/她陷入深度昏迷前，很可能在意识中留下了某种‘后门’或‘信息包’，等待合格的‘聆听者’（携带星核者）在安全环境下触发。我要尝试寻找这个‘后门’。”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不会直接深入他\/她的意识核心。我会以‘起源星核’的能量为引导和护盾，尝试在最表层，以特定的‘星语者’问候频率进行极其轻微的‘叩门’。如果他\/她有回应，且回应纯净，我们再考虑进一步交流。如果他\/她无回应，或者回应被污染，我会立刻切断连接，并授权你使用任何必要手段（包括彻底净化隔离舱）消除威胁。”

这是极其危险的赌博。但苏晚的直觉告诉她，“守望者-7”在最后时刻传递信息的方式，那种混合着绝望与急切的“广播”，不像是陷阱的全部。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不会让自己沦落到那种濒死、被污染、需要求救的境地。

当然，直觉也可能出错。所以她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ai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评估和计算。「方案风险等级：致命。但逻辑上存在成功可能性。已为您准备最高规格的精神防护协议和紧急断开程序。隔离舱额外屏障部署完毕。‘星语者’基础问候频率已从数据库残片和‘守望者-7’生理特征中逆向推导完毕，精度约73%。」

“开始吧。”苏晚深吸一口气，在座椅上调整到一个更放松但警觉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主控室的灯光进一步调暗。一个精巧的、散发着柔和蓝金色光晕的头环状装置，从天花板降下，轻轻戴在苏晚头上。这是“织网者”用于安全精神链接的设备，此刻经过ai改造，与“起源星核”的能量通路相连。

苏晚集中精神，首先感知着自己体内“钥匙”的特性，以及通过头环传来的、温暖而浩瀚的星核能量。她将自己想象成一块纯净的水晶，然后，朝着隔离舱的方向，以ai推导出的那个特定频率，极其轻微地、如同微风拂过水面般，送出了一缕包含着“问候”、“身份标识”（模拟沈叙的“火种”特征）和“寻求对话”意愿的精神涟漪。

涟漪穿过层层屏障，渗入隔离舱。

起初，一片死寂。只有“守望者-7”那极度微弱、几乎不可察的生命波动，以及被强力压制但依然如同阴燃余烬般的“吞噬者”污染残留带来的冰冷粘腻感。

苏晚耐心地等待着，保持着连接的极度微弱和单向性。

几秒钟后……

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分辨的颤动，从那片死寂中传来。

不是污染物的躁动。而是一种……更加清澈、更加有序，却充满了无尽疲惫和痛苦的意识碎片，如同沉入深海的溺水者，对水面光芒的微弱回应。

紧接着，一个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碎裂的意念，艰难地“流”入了苏晚的感知：

「……是……纯净之光……的……持有者……」

「感谢……你的……勇气……与……援手……」

「我……时间……不多了……污染……在侵蚀……我的……核心……」

意念中充满了痛苦，但苏晚能感觉到，其本质确实是“星语者”那种特有的、倾向于秩序与交流的精神特质，并且与“起源星核”有着天然的亲和感。

“我是苏晚。我需要信息。关于‘吞噬者女王’，关于‘边界哨卫’，关于你们守护的‘信标’，关于任何我们能活下去、战胜她的方法。”苏晚用意念急切地回应，同时保持着最高级别的警惕，随时准备切断。

「女王……她是……混沌的具现……吞噬的源头……我们……不了解她的……全部……只知道……她渴望……‘起源’……一切秩序的……源头……」

「‘哨卫’……可能……已沦陷……女王……擅长……模仿……与……欺骗……」

「信标……网络……被污染……钥匙……星核……不要……轻易……共鸣……」

「方法……对抗女王……需要……‘秩序之源’……的……完整力量……需要……‘织网者’……真正的……‘遗产’……」

「在……‘永恒静默区’……深处……女王……巢穴的……背面……可能存在……一条……未被污染的……‘数据回廊’……通往……某个……未被发现的……‘次级文库’……或……安全港……坐标……碎片……在我……记忆……深处……但……被污染……封锁……」

「找到它……净化它……那里……可能有……答案……」

意念到这里，变得极其混乱和痛苦，掺杂着暗红色的污染杂音。

「快……切断……我要……控制不住……污染……要……反噬了……」

「小心……女王的……眼睛……她……能看到……连接……」

最后一句警告如同惊雷！苏晚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切断了精神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