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天下归一(2/2)

“遵命!”

离开格物馆,苏浅宁又去了医学院。

秦老虽然荣休,但仍时常来此授课。今日他正给三十多名学生讲解《人体解剖图注》。

这是苏浅宁凭借记忆绘制、经秦老完善后编成的教材,虽引起不少争议,却让大雍的医学教育跨越了数百年。

“娘娘来得正好。”秦老见她,眼睛一亮,“昨日江南分院来信,说采用新法接生后,产妇死亡率降至百中无一!他们要老臣代向娘娘叩首!”

苏浅宁连忙扶住要行礼的老者:“这是医者本分,何须言谢。”她看向那些专注听讲的学生,其中竟有五六名女子——这是她力排众议推行的女医官培养计划的首批学员。

“她们学得如何?”苏浅宁低声问。

“极好。”秦老捻须,“女子学医,天生比男子多一份细心耐心。尤其妇孺病症,她们诊治起来更得心应手。”

一个扎着双髻的女学生鼓起勇气抬头,正对上苏浅宁的目光,脸一红,又赶紧低下头去。

但苏浅宁看见了她眼中那种光 那是求知的光,是意识到自己也能有所作为的光。

这光芒,之前在这片土地上几乎看不见。

晚膳后,养心殿东暖阁。

夜景洐正批阅奏章,苏浅宁则伏在另一张书案前,审阅工学院报上来的海船司筹建方案。

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时而交错,时而分离,最终又融在一起。

“阿洐,你来看看这个。”苏浅宁递过一张图纸。

那是一艘三桅帆船的草图,船体线条流畅,标注着各种现代航海术语:水密隔舱、舵楼、三角帆与横帆混合…这些都是她根据记忆和谢凛留下的海图综合设计的。

夜景洐接过细看,眼中渐露惊叹:“如此设计,真能远渡重洋?”

“还需试验,但原理无误。”苏浅宁坐到他身边,指着图纸解释,“传统帆船只能顺风行驶,这种多帆设计可借侧风,航速更快,操控更灵活。水密隔舱能保证一舱进水不沉…”

她讲得专注,没注意到夜景洐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深。

“阿宁。”夜景洐握住她的手,“格物致知、男女平等、开海通商…这些念头,寻常人哪怕有一个,已是惊世骇俗。而你,仿佛胸中本就有一幅完整的盛世蓝图,如今不过是在一点点将它变为现实。”

苏浅宁沉默片刻,轻声道:“那你怕吗?怕我这个异类?”

“怕?”夜景洐笑了,将她揽入怀中,“朕只怕你某天突然消失,回到你来的那个世界去。”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却让苏浅宁心头一颤。

她靠在他肩头,看着烛火跳动,缓缓道:“我来的地方…确实与这里不同。那里女子可以读书做官,那里一日千里不是传说,那里人甚至能飞上天空、潜入深海。”

她感到夜景洐的手臂收紧了些。

“但那里没有你。”她抬起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没有与我并肩看江山的夜景洐,没有相信我、纵容我、甚至愿为我舍弃传国玉玺的夜景洐。所以,我不回去了。”

这句话她说得极轻,却重如千钧。

夜景洐凝视她良久,终于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好,那就不回去。朕的江山,就是你的江山。朕的世界,就是你的世界。”

苏浅宁从夜景洐怀中起身,重新铺开那张海船图,眼神重新变得清明睿智:“说回正事。海船司第一批船只预计明年春天下水,我想亲自随船试航。”

“不行。”夜景洐斩钉截铁。

“陛下——”

“海路凶险,朕不能让你冒险。”夜景洐按住她的手,“但朕答应你,只要第一批船试航成功,朕就下旨组建远洋船队,探索谢凛海图上那些未知之地。届时,朕与你一同规划航线,可好?”

苏浅宁知道这是他最大的让步,只得点头。

她重新看向图纸,脑海中却浮现出谢凛临别时的那句话:“海外天地广阔,或许有朝一日,我们会在另一片大陆重逢。”

五月初五,太庙祭祖大典。这是新朝定鼎后第一次完整的祭祀,意义非凡。

黎明时分,太庙前广场已肃立着文武百官、宗室勋贵。

礼乐声中,夜景洐与苏浅宁身着祭服,缓缓走上汉白玉台阶。

在他们身后,跟着一个身穿亲王礼服的小小身影——萧宸。

这是夜景洐的决定:让养子参与国家大典,熟悉礼仪,感受责任。孩子虽只有七岁,却走得稳当,稚嫩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庄重。

祭祀仪式繁复庄重。

当夜景洐念完祭文,将三炷香插入鼎中时,朝阳恰好突破云层,金光洒满整个广场。

那一瞬间,百官跪拜,山呼万岁,声震九霄。

祭礼毕,夜景洐没有立即起驾回宫,而是携苏浅宁与萧宸登上太庙后的观星台。这是京城最高处,可俯瞰全城。

晨光中,京城如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工学院的烟囱冒着白烟,医学院的旗帜在风中飘扬,新建的官道如丝带般延伸向远方,更远处是春耕的农田,绿意盎然。

“宸儿,你看到了什么?”夜景洐问孩子。

萧宸踮脚远望,认真地说:“儿臣看到很多房子,很多人,还有田。”

“还有呢?”

孩子想了想:“看到先生说的希望。”

苏浅宁与夜景洐相视一笑。这孩子,确实有灵性。

“父皇,母后。”萧宸忽然转头,眼睛亮晶晶的,“儿臣昨日在格物馆看到一艘好大的船模型,先生说将来要驾着它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那儿臣也能去吗?”

苏浅宁蹲下身,平视着孩子:“只要宸儿好好读书,学治国之道、格物之理,将来这江山、这大海,都需要你去守护、去探索。”

“儿臣一定努力!”

夜景洐将孩子抱起,让他坐在自己肩头。三人就这样站着,看阳光彻底驱散晨雾,看这座千年古都在新时代苏醒。

“阿宁。”夜景洐忽然开口,“还记得朕说过的话吗?这天下,比我们想象的更大。”

“记得。”苏浅宁微笑,“所以我们才要一直走下去,去看江河入海,去看星垂平野,去看那些地图上尚未标注的远方。”

东风吹来,扬起三人的衣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