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巴蜀之地(1/2)

巴蒲指尖无意识地在茶盏沿摩挲,年初咸阳那场阅兵的景象忽然漫进脑海。渭水北岸的校场上,黑色旌旗如墨浪翻涌,猎猎声压过了十万甲士的呼吸。阳光撞在秦兵的铁胄上,迸出的冷光像淬了冰的刀锋,连马蹄踏起的尘土都带着股不容置喙的蛮横——那是足以压垮一切抵抗的重量,落在心头,半年多过去仍觉沉甸甸的。

“当年秦灭巴蜀,你外祖父捶着案几骂是祸事。”巴清的声音裹在榕树叶的沙沙声里,慢悠悠淌过来,“我却在想,或许是条生路。”

她抬手摘下鬓边沾着的榕絮,指尖悬在半空,“你看如今的韩赵燕,邯郸的城墙被秦军撞得裂了缝,大梁的城门换了三茬,蓟城街头连十岁的孩童都能数出秦军来过几次。打了几十年,城池成了瓦砾,百姓填了沟壑,就算捆在一起,又能挡得住秦人的铁骑吗?”

院墙外忽然爆起一阵喧哗,是挑着货担的商贩在街角吆喝,嗓门里裹着蜀地特有的热辣:“楚使到驿馆咯——摆了流水席,请了满城的头面人物!”

巴蒲耳尖微动,听出那商贩的吆喝里藏着几分刻意的煽动。他想起那些被列在宴请名单上的人:城西的廖氏兄弟,祖上曾是蜀王的车骑官,如今靠着几亩薄田过活,却总爱在祠堂里对着褪色的蜀王画像起誓;

还有犍为县的几个老叟,上个月他去铁矿巡查,正撞见他们蹲在城墙根下,给穿开裆裤的孩童讲杜宇化鹃的旧事,讲完了总要往地上啐一口,粗布袍角扫过尘土,骂声比蝉鸣还尖厉:“秦人就是豺狼!”此刻这些人,怕是正踩着暮色往驿馆赶,以为楚国的酒盏里能喝出“光复蜀国”的药方。

“楚国的使者?”巴清睁开眼,深褐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嘲讽,快得像流星划过夜空,“是来劝蜀地人做他们的刀靶子吧?就像当年劝赵国合纵,说好了共抗强秦,结果长平之战,四十万赵卒倒在血泊里,楚国的援军还在淮河岸边磨磨蹭蹭。”

巴清忽然低低笑出声,那笑声里裹着些说不清的滋味,像陈年的酒,呛人又回甘,“蜀地总有些活在梦里的人,以为秦国占了我们的地,迟早要吐出来。前几日还有旧族的人摸到府上来,搓着手说想借些铁料,眼神亮得吓人,说是要‘复我邦国’。”

巴蒲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认得那旧族的领头人,姓苌,胳膊上还留着当年秦灭蜀时被箭矢划破的疤。那人来时穿着浆洗得发白的锦袍,腰间挂着枚磨得发亮的青铜剑——剑鞘上的蜀式云纹都快被摸平了,却连剑刃都没开过锋。

“蒲儿,你去铁矿的路上,见过巫山的栈道吗?”巴清忽然问道,声音里添了几分凝重。

“见过。”巴蒲点头,喉结动了动,“最窄的地方,只能容一人一马贴着崖壁走,底下就是云雾翻涌的深谷,风一吹,连马蹄铁都在打颤。”他记得那栈道的木梁,是用蜀地最硬的青杠木做的,楔进岩壁的铁榫子泛着冷光,一看便知是秦国工匠的手艺。

“那栈道是秦人修的。”巴清猛地直起身,竹椅发出一声短促的吱呀,“当年秦昭襄王派白起出武关,一路砍到巫郡、黔中郡,楚国人的兵卒连像样的阵列都没摆出来,就把城池拱手让人了。如今他们隔着千里之地,还敢说要帮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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