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暗中寻踪（2/2）

“请进。”里面传来周教授略带沙哑的声音。

陆远推门进去。周教授正伏在靠窗的办公桌前，鼻梁上架着老花镜，对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和几张稿纸，眉头紧锁，手里的钢笔久久没有落下。桌上、地上都堆满了书籍和资料，显得有些凌乱，却自有一种学术的氛围。

“周教授。”陆远轻声招呼。

周教授抬起头，看到是陆远，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摘下了眼镜：“是陆远啊，快进来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他指了指旁边的藤椅。

陆远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将布包里的那个烤红薯拿了出来，放在桌角不碍事的地方，笑道：“周教授，早上刚烤的，还热乎着，您尝尝。”

“哎呀，你这孩子……”周教授无奈地笑了笑，但眼神里透着暖意。在这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一点吃食代表着最朴实的心意。他知道陆远家条件一般，这份心意更显珍贵。

陆远这才坐下，寒暄了几句关于天气、收成的话，然后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周教授，您上次提过，想多搜集一些咱们本地关于生育、育儿方面的老风俗，比如‘踩生’、‘寄名’、‘认干亲’之类的，最近有进展吗？”

提到专业领域，周教授立刻来了精神，但随即又叹了口气，指了指桌上的稿纸：“难啊！这方面的记载太少了，大多靠口耳相传，很多都失传了，或者记得不全。我正在写的这本民俗志，这一块几乎是空白。”

陆远适时地露出思索的表情，沉吟道：“周教授，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道对不对。”

“哦？你说说看。”周教授鼓励道。

“我在想，这些生育风俗，最终都要落地。最早肯定都发生在生孩子的地方，要么是家里由接生婆操持，要么就是在医院。”陆远语速放缓，组织着语言，“县医院成立这么多年，妇产科接手了那么多新生儿，当年的档案记录里，会不会无意中记载下一些因为风俗不同而产生的情况？”

“比如，两家产妇同时生产，因为某种讲究互赠了东西，或者临时换了襁褓图个吉利？又或者，因为重男轻女，私下里……嗯，您明白的，会不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周教授的反应。他看到周教授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显然被这个思路触动了。

“有道理！很有见地！”周教授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都提高了些许，“从档案入手，寻找民俗在现实生活中的实践痕迹！这是一个全新的视角！陆远啊，你这个脑子，不去做学问真是可惜了！”

陆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又泼了盆“冷水”：“周教授，您别夸我了，我就是瞎琢磨。医院的档案，那都是内部资料，管理严格，咱们老百姓哪能随便看啊。这想法好是好，就是实行不了。”

他这话，以退为进，恰到好处地抛出了难题。

果然，周教授闻言，眉头又皱了起来，捋了捋花白的头发，在办公室里踱了两步：“嗯……档案管理确实是个问题。不过……”他停下脚步，看向陆远，“我们文化馆现在整理地方志，是县里重点支持的工作。

与卫生系统虽然不直接隶属，但同属文化卫生战线，以学术研究、搜集地方史料的名义，去申请调阅一部分非核心的、历史久远的档案，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陆远的心提了起来，面上却努力保持着平静。

周教授沉吟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这样，我以文化馆的名义，给你开个介绍信。你就代表我们去县医院档案室，查阅一下五几年到六几年左右的妇产科旧档案，重点是寻找与民间生育习俗相关的记录。记住，我们的目的是学术研究，是为了完善地方民俗志。”

成了！

陆远强压下心头的激动，站起身，态度诚恳而郑重：“周教授，太感谢您了！您放心，我一定仔细查找，有任何发现都第一时间向您汇报！绝不给您惹麻烦！”

周教授满意地点点头，他对陆远的稳重是放心的。他回到办公桌前，拿出信纸和公章，略一思索，便开始书写介绍信。内容无非是“兹有我馆工作人员陆远同志，因整理地方民俗志工作需要，前往贵单位查阅相关历史档案，请予接洽为荷”云云，最后盖上了那个鲜红的公章。

接过那张薄薄的、却份量千钧的介绍信，陆远的手心微微出汗。

“去吧，态度好一点，档案室的管理员可能不太好说话。”周教授叮嘱道，“一切以找到资料为目的。”

“我明白，谢谢周教授！”陆远将介绍信仔细折好，放进内衣口袋，再次道谢后，离开了文化馆。

推着自行车走出文化馆院子，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陆远摸了摸胸口那封介绍信，感觉它像一块烙铁，滚烫地贴在心口。

他没有丝毫耽搁，骑上车，径直朝着县医院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