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铸剑与磨石（2/2）

城西的一家酒肆里，一个名叫“阿三”的伙计，正手脚麻利地抹着桌子。他身材瘦小，其貌不扬，脸上总是带着几分谦卑的笑容，任谁也看不出，他便是静安司派驻此地的第一批探子之一。

黄昏时分，粮仓守卫副将周通，带着几名亲兵，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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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三！老规矩，一坛上好的‘秋露白’，切二斤熟牛肉，送到后院雅间去！”周通粗着嗓门喊道。

“来嘞！周将军您稍坐！”阿三点头哈腰地应着，转身便进了后厨。

片刻后，他端着托盘，走入雅间。雅间内，早已有一名身段妖娆、颇有几分姿色的歌姬在等着。这歌姬，也是静安司通过本地人牙，花了重金“送”给周通的“礼物”。

阿三放下酒肉，并未立刻退下，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沉甸甸的钱袋，悄无声息地塞到了周通的袖中，脸上依旧是那副谦卑的笑容：“将军，这是我家掌柜的一点孝敬。听闻将军近来手头紧，这点钱，您拿去给嫂夫人买几件首饰。”

周通捏了捏那钱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拍了拍阿三的肩膀：“你小子，懂事！放心，以后这城里，有你家掌柜的一口饭吃。”

“谢将军！谢将军！”阿三连声道谢，躬着身子，缓缓退出了雅间。

在他转身的瞬间，那谦卑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如猎鹰般的锐利。他知道，这块被金钱与美色腐蚀的堤坝，已经被他撬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通过周通，他已经陆陆续续地，将粮仓内部的守卫换防时间、巡逻路线、乃至几个库管小吏的贪杯好赌的毛病，摸得一清二楚。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这淮南的粮仓重地，悄然张开。

刘澈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他面前的舆图上，代表静安司触角的细线，已经如蛛网般，开始向着淮南、吴越、潭州等地，缓缓延伸。

钱元华正在灯下，为他整理着各地呈上来的文书。她将那些关于民政、农桑的归为一类，将关于军务、营造的归为一类，又将那些来自静安司的密报，单独放在一边。夫妻二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竟形成了一种奇异而高效的默契。

“夫君，”钱元华将一份来自合肥的密报递给他，“静安司的棋子，已经落下。周通此人，贪婪愚蠢，正是最好的突破口。只是……徐温在合肥囤积百万石军粮，此乃其命脉所系，守卫必是外松内紧。我等若想一击功成，怕是还需时日，更需一个万无一失的契机。”

“不急。”刘澈接过密报，看了一眼，便将其投入了身旁的火盆之中，看着它化为灰烬，“我最不缺的，便是耐心。徐温以为，他在与我赛跑，比的是谁的船造得快，谁的兵练得多。他错了。我与他，是在对弈。比的，是谁的棋子，埋得更深，落得更稳。”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一股夹杂着水汽与泥土芬芳的夜风吹了进来。远处，豫章书院的工地上，依旧是灯火通明，传来隐约的号子声。更远处，鄱阳湖的方向，三座秘密船坞，如三座巨大的熔炉，正在将江西的木材与矿石，锻造成一柄柄复仇的利剑。

“分田，是为了铸我之盾，让我江西坚不可摧。”

“育才，是为了磨我之石，为我这柄利剑，源源不断地提供锋锐。”

“造船，练兵，渗透……皆是为这柄剑，积蓄力量。”

刘澈的声音在静夜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

“待我盾成、石利、剑出鞘之日，”他缓缓转身，看着钱元华，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然，“便是我过江饮马，与徐温算总账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