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龙战于野（2/2）

“痛快！痛快！”

晋军阵中，一名手持一对银色巨锤的年轻将领纵声长笑，他身形魁梧，坐下战马神骏异常，每一次挥动巨锤，都将一名试图抵抗的梁军砸得筋骨碎裂。他便是李存勖麾下第一猛将，十三太保之一的李嗣源。

在他的不远处，李存勖一身银甲，立马于一个缓坡之上，冷静地注视着整个战场。他比画像上显得更为年轻，眉宇间带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锐气与自信。

“大王，梁军前锋已溃，我军是否要一鼓作气，直冲朱温中军大帐？”李嗣源策马来到他身边，兴奋地请战。

“不急。”李存勖摇了摇头，目光如同猎鹰般锐利，“朱温老贼，百战之余，岂是易与之辈？我军初战得利，在于出其不意。如今梁军主力正在收拢，其营寨深沟高垒，若强攻，我军孤军深入，必遭反噬。”

他抬手一指远处那座高台：“看见了么？那里，就是朱温的指挥所在。传令！全军变阵，不必再追杀散兵，集中兵力，向那座高台，反复冲击！朕要让朱温老贼亲身感受一下我河东铁骑的锋锐！更要让被围困在潞州城里的李嗣昭将军看到，援军已至！”

随着他的命令，正在四处追杀的晋军骑兵迅速收拢，如同铁屑被磁石吸引，汇聚成一股更为粗壮、更为致命的钢铁洪流，目标直指朱温所在的高台。

“陛下！敌军冲着我们来了！此地危险，请陛下速退回主营！”康怀贞等人脸色煞白，连声劝谏。

“退？”朱温双目赤红，一把拔出腰间天子剑，直指前方，“朕就在这里看着！朕要看看，是他的铁骑硬，还是朕的龙卫军硬！”

“龙卫军！给朕上！”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直侍卫在他身边的数千名龙卫军甲士，发出一声整齐的呐喊，迈着沉重的步伐，迎着晋军的骑兵洪流冲了上去。他们是朱温的亲军，是梁军中最精锐的步兵，人披重甲，手持长槊与巨盾，如同一道移动的钢铁城墙。

晋军骑兵高速冲锋的势头，在龙卫军那密不透风的盾墙与长槊阵前，第一次遭到了遏制。战马悲鸣着撞在盾牌上，被锋利的长槊刺穿胸膛，骑士被巨大的冲击力甩下马背，随即被后方的步兵乱刀砍死。

而龙卫军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晋军骑兵在冲锋的同时，不断抛射出短矢，重甲也无法完全抵御近距离的攒射，不断有龙卫军士兵中箭倒下。更有李嗣源这样的猛将，挥舞着巨锤，硬生生在盾墙上砸开缺口，率领亲兵突入阵中，与梁军展开血腥的肉搏。

鲜血浸染了洁白的雪地，残肢断臂四处飞溅。战场的中心，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绞肉机，疯狂地吞噬着双方士兵的生命。

朱温在高台上死死地盯着战局，他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他看到李存勖那杆银色的大纛在敌阵中飘扬，看到那个年轻人沉稳指挥的身影，一股混杂着嫉妒与杀意的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他败了，至少在战略上，他已经败了。他那自以为得计的“围城筑墙”之策，在此刻已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不仅没能困死潞州，反而将自己的大军置于一个极其被动的境地。

“李存勖……”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眼神阴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冰。

这一战，从清晨一直持续到黄昏。

最终，晋军由于兵力有限，未能突破龙卫军与后续赶来的梁军主力的层层防线，在留下数千具尸体后，鸣金收兵，从容退去，在距离梁军大营十里外下寨，与潞州城遥相呼应，形成了夹击之势。

而梁军，虽然依靠人数优势稳住了阵脚，但付出的代价更为惨重。被屠杀的民夫与溃散的士兵数以万计，辛苦修筑的夹城工事也被破坏殆尽。更重要的是，士气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夕阳的余晖将雪地映成一片诡异的血红色。朱温依旧站在那座高台上，寒风吹动着他空荡荡的龙袍。他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看着那些正在被收敛的、堆积如山的尸体，一言不发。

今日一战，他不仅输了战役，更输了那份君临天下的傲气。他第一次，在一个比他儿子还要年轻的对手面前，尝到了完败的滋味。

“传令……”许久，他沙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全军……后撤三十里，重整营寨。”

围困半年的潞州之围，至此，宣告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