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揽秀阁内的砝码(1/2)
吴越王宫,揽秀阁。
时值暮春,阁外的海棠开得正盛,簇簇粉白压在枝头,却被一扇半掩的绮窗隔开了喧闹。阁内静谧,唯有书页翻动的微响,和着窗外偶尔传来的、被距离滤得模糊的鸟鸣。
钱元华搁下手中的笔,指尖还沾着些许墨迹。她面前的书案上,摊开的并非《女则》或《女诫》,而是一份份誊抄清晰的文牍,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江西三州的山川形势、物产户籍、兵备要略。这些原本属于男人们操心的东西,如今成了她每日的功课。
她没有像寻常待嫁女子那般,忙着绣制嫁衣或是沉浸在离愁别绪中。身上依旧是素雅的旧裙衫,发间也只簪着一根素银簪子,仿佛外间那场关乎两国盟好的盛大婚仪与她并无干系。只有案头那盏早已凉透的茶,和眼底偶尔掠过的一丝疲惫,显露出她连日来耗费的心神。
“郡主,”侍立在侧的老宫人轻声开口,声音平直得如同念诵祭文,“洪州水网密布,赣水为其命脉,然夏秋之际常有泛滥,需注意堤防。其地民风,刚劲尚气,与淮南接壤处,百姓多习武备,剽悍难治……”
老宫人絮絮地说着,钱元华的目光却落在文牍的某一行上——“刘澈,年二十有二”。比她大了六岁。她脑海中浮现出使臣带回的那幅画像,画中男子面容称得上俊朗,眉宇间却凝着一股沙场淬炼出的沉郁之气,与她在杭州见过的那些风流文士、膏粱子弟截然不同。这就是她未来的夫君,一个二十四岁便手握三州之地,被祖父评价为“鹰视狼顾,非久居人下者”的男人。
“他在军中,常自居于士卒之间,同食同寝,故能得人死力。”老宫人的声音还在继续,“然驭下极严,初整军时,有魏博旧部都头不服调遣,煽动军士,被他当众斩首,悬首辕门,全军肃然。”
钱元华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当众斩首”四个字上轻轻划过。她能想象到那血淋淋的场景,也能感受到那道命令背后不容置疑的意志。这不是一个会被儿女情长或是世俗议论轻易动摇的人。
“……月前,他查出钟传旧吏数人贪墨军粮,有人求情,言‘初定之地,不宜大动干戈’。他不听,执意将首恶数人明正典刑,抄没家产,洪州吏治为之一清。”
听到这里,钱元华微微蹙眉。求情者所言并非没有道理,稳定压倒一切,是乱世常理。可刘澈偏偏选了最酷烈,也最有效的手段。他似乎在用一种近乎偏执的方式,向内外宣告着他的规矩,树立着他的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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