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忠义的两难(2/2)

周本冷着脸:“严先生是来为徐温做说客的?不必多言,且试看我利剑是否锋利!”

严可求正色道:“将军宝剑,自然锋利,当斩国贼。然请问将军,国贼何人?”

“徐温、张颢,皆弑君之贼!”

“将军明鉴!”严可求立即接话,“张颢跋扈,弑杀渥主,人神共愤,天下皆知。徐公与之虚与委蛇,忍辱负重,终寻得时机,于王府大殿之上,当着幼主及众臣之面,亲手格杀此獠,为先王报仇,为淮南除害!此心此志,可昭日月!将军兴师问罪,问的究竟是张颢同党之罪,还是为国除害之罪?”

周本一时语塞,怒道:“巧言令色!徐温岂是清白?!”

严可求叹道:“当日之事,波谲云诡,徐公身处漩涡,或有不得已处。然最终手刃元凶,稳住大局,此乃不争之事实。如今幼主新立,人心未定,强敌环伺。将军乃淮南柱石,若执意与徐公兵戎相见,不论胜负,淮南必元气大伤,届时强敌趁虚而入,先王毕生心血毁于一旦,将军…何以面对先王于地下?”

这番话,击中了周本心中最深的顾虑。他忠于杨氏,更忠于杨行密留下的这份基业。

严可求趁热打铁:“徐公托我转告将军,他绝无篡逆之心,惟愿效仿周公,辅佐幼主,保全淮南。将军若肯以大局为重,便是淮南第一功臣,徐公愿与将军分陕而治,共扶社稷。若将军不信…” 他顿了顿,声音沉痛,“则内乱一起,亲者痛,仇者快,千秋史笔,恐非将军所愿见也。”

严可求走后,周本独自在帐中徘徊至天明。严可求的话,周邺的分析,以及麾下将领中开始出现的厌战情绪,都在影响着他。

他意识到,徐温已经巧妙地把自己包装成了“平定内乱”的功臣,占据了政治制高点。此时强行进攻,不仅军事上困难重重,道义上也陷入了被动。一旦战事不利,或者长期僵持,淮南内部可能生变,外部敌人必然趁火打劫。

是坚持为杨渥个人复仇(而杨渥本身也有取死之由),不惜打烂整个淮南?还是为了保全先王的基业,暂时隐忍,承认既成事实?

这是一个忠义的两难选择。最终,对杨行密和淮南整体利益的忠诚,压倒了对昏聩的杨渥个人的忠诚,以及对徐温个人的厌恶。

数日后,周本大军开始缓缓后撤,返回原镇。他没有再去广陵,而是上表给年幼的吴王杨隆演,表中不再提诛杀徐温,只强调“臣本意清侧,今元凶已诛,当以社稷为重”,并表示会谨守边疆。

这是一种默许,也是一种无奈的妥协。他保留了自身的军权和独立性,但不再以武力挑战徐温的核心地位。

消息传回广陵,徐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知道,最危险的关头已经过去。周本的退让,意味着淮南内部的军事强人们,至少表面上接受了他作为新的权力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