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军纪(2/2)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
张虔裕沉吟片刻,道:“那……我们入洪州的方式,便至关重要。不能显得太急切,也不能太过倨傲。既要展现实力,让他倚重,又不能让他感到威胁太甚而先下手。”
“示敌以弱,还是示敌以强?”刘澈问。
“示之以‘利’。”张虔裕断然道,“让他看到,用我们,有莫大的好处;动我们,有无法承受的代价。具体如何做,还需等李嵩探明洪州内部详细情势后,再行定夺。但有一点,我军军纪,必须严明!绝不能授人以柄。”
刘澈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张虔裕能看到军纪这一层,确是良将之材。乱世之中,一支军纪严明、秋毫无犯的军队,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威慑和说服力。
“传令下去,”刘澈对侍立一旁的刘源道,“自明日始,营中再加一条规矩:凡有骚扰地方、强取豪夺者,无论官职大小,立斩不赦。让所有人都把招子放亮些,我们不是来当流寇的。”
“是!”刘源凛然应命。
张虔裕起身:“校尉若无其他吩咐,末将再去巡查一遍防务。”
“去吧。”刘澈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帐外,也随之出了军帐。
刘澈按剑巡营,玄色斗篷在夜风中微微拂动。他走得很慢,脚步落在冻土上,几近无声。目光沉静地扫过每一处哨位。
营盘西侧,新近收拢的百余名洪州溃兵驻地隐隐传来骚动。几名士卒围坐在篝火旁低声争执着:“……钟令公一去,这江西怕是要乱。咱们跟着北兵,能成吗?”
“刘校尉斩了淮南狗,是条好汉!总比在这里饿死强!”
“可毕竟是外人……”
“什么外人?这世道,谁能带我们活下去,谁就是爷!”
刘澈在阴影中静静听着,脸上无悲无喜。这些溃兵的迷茫,正是他需要把握的机会。
待他巡至中军帐附近,却见刘金正拎着鞭子,对着几个被绑在木桩上的魏博老卒低吼:“狗崽子!校尉三令五申不得饮酒,全当耳旁风?!”
那几个老卒耷拉着脑袋,酒气熏天。
刘澈缓步走近。刘金见状,立即收声行礼:“校尉!这几个混账偷藏了酒……”
被绑的老卒中有人抬头,满脸通红地辩解:“校尉,就一口……天太冷,暖暖身子……”
刘澈目光扫过他们,最终落在刘金身上:“依军法,该如何?”
刘金咬牙:“鞭二十,降为辅兵!”
“执行。”
“校尉!”那老卒急了,“就一口酒,何必……”
“就一口酒?”刘澈声音陡然转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我军初立,立足未稳。今日你能违令饮酒,明日就敢劫掠百姓!军纪不立,我等与流寇何异?二十鞭,一下都不能少。打!”
鞭声破空,闷哼声起。
刘澈转身,看见张虔裕不知何时已立在帐外。
“校尉治军严谨,虔裕佩服。”张虔裕轻声道,“只是……是否过严?”
刘澈望着行刑的方向,目光深邃:“虔裕,你看这些新附的江西兵卒。他们为何愿跟我们?不只是因为我们能打,更因为我们与那些烧杀抢掠的乱兵不同。”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坚定:“我们是名声狼藉的魏博牙兵,但是不会一直是,军纪,是我等的脊梁。脊梁断了,就永远站不起来了。今日严惩饮酒,明日才能令行禁止。在这乱世,一支没有脊梁的军队,走不远。”
张虔裕沉吟片刻,郑重拱手:“校尉深谋远虑,虔裕明白了。”
鞭声止歇,寒风掠过营旗猎猎作响。刘澈最后望了一眼行刑处,转身步入中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