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风云际会（2/2）

陈贶放下信笺，走到窗边，久久凝视着云海。

他一生所秉持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在晚唐以来的乱世中，似乎只剩下前半句可行。他见过太多口称仁义、实则贪婪的军阀，也见过太多怀才不遇、最终泯然众人的寒士。他将自己放逐于山林，是对现实的失望，亦是对自身理念的坚守。

然而，洪州正在发生的一切，似乎在挑战他固有的认知。

刘澈，一个武夫出身，却能重用谢允这等王佐之才；推行《考成法》、盐铁专卖等强硬政策，却能同时大力招贤纳士，甚至不惜触动豪强利益，也要给宋齐丘这等寒门子弟施展才华的舞台。这不是简单的收买人心，而是一种试图建立新秩序的气象。

“或许……这乱世之中，真有一线重塑乾坤之机？”陈贶喃喃自语。他想起了自己那篇回复刘澈的策论，其中所强调的“选贤任能”、“教化民心”、“抑制豪强”，似乎正在洪州一点点变为现实。

他并非追求官位名利，到了他这般年纪和声望，那些早已是浮云。他追求的，是道义得以伸张，是才华得以施展，是这崩坏的世道能有一方土地践行圣贤之道。

数日后，陈贶召来弟子，平静地说道：“替我修书一封，致洪州刘将军与谢先生。”

弟子惊讶抬头。

陈贶目光坚定，继续道：“便说，老朽陈贶，感于将军求贤之诚，革新之志，愿出山一行，于洪州州学担任祭酒，为将军教化士子，略尽绵薄。然老朽年迈，只问学务，不预军政，望将军体谅。”

这并非完全投入麾下，而是以一种更符合他身份和意愿的方式介入。出任州学祭酒，既能影响文教，培育人才，又可保持一定的超然位置，观察刘澈是否能始终如一。

将军府内，刘澈看着陈贶的回信，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他对谢允道：“先生，陈公肯出山执掌州学，于我洪州，胜得千军。”

谢允微笑：“此乃将军诚信所致，亦是宋齐丘等寒门新进用事实证明了将军‘唯才是举’非虚言。如今寒门得路，名士来归，江西士林风气为之一新。将军‘魅魔’之质，在于能让人见到希望，见到一个不同于以往的可能。”

刘澈摇头：“非我之能，是先生谋划，亦是诸位志士同心。”他话锋一转，语气微凝，“然则，宋齐丘所触动的利益，不会甘心。陈公出山，亦会引来更多关注，乃至非议。下一步，恐有风波。”

“风波迟早会来。”谢允淡然道，“关键在于，当风波来时，我们内部是否足够团结，将军的意志是否足够坚定。如今士心初附，正是凝聚核心之时。可让宋齐丘放手去干，将军为其担当；对陈贶先生，则需以师礼相待，充分尊重。同时，彭沅那边，需加强对吉、抚两地的渗透，尤其是其士人层面的动向……”

就在刘澈集团因士心归附而力量暗长之时，吉州的彭玕与抚州的危全讽，也接到了更为详尽的情报。

彭玕放下密报，对心腹幕僚长叹：“刘澈此举，非同小可。不仅得谢允，如今又揽陈贶，拔宋齐丘，寒门名士皆为其用。其势已成，非单纯武力可制矣。”

他不再仅仅视刘澈为军事威胁，更看到了一个正在形成的、具有强大向心力的政治集团。这比单纯的军队更难对付。

而在抚州，危全讽摔碎了心爱的茶盏，怒道：“沽名钓誉！收买人心！待我联络好荆南、吴越，必亲提大军，踏平洪州，看这些酸儒还如何摇唇鼓舌！”

话虽如此，他却加紧了对内部的控制，同时更迫切地四处派出使者，寻找外部盟友，深知若让刘澈彻底稳固内部，消化了洪州和士人之力，抚州将再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