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洪州之谋(2/2)
钟匡时本就犹豫,听闻刘澈重伤,心思又活络起来:“彦章,看来刘澈确实伤得不轻。既然如此,或可再等等?待他伤愈再来不迟,免得此时逼迫,真让豫章生出乱子,反为不美。”
彭彦章眉头紧锁,他老谋深算,对彭沅的信半信半疑。他怀疑这是刘澈的缓兵之计,但信中描述的豫章内部派系问题又合乎情理。更重要的是,几乎同时,他安插在吉州、虔州等地的眼线也传回消息,称豫章有使者活动,虽不知具体内容,但显然刘澈并没闲着。
“节帅,刘澈此子奸猾,不可不防。他定然是在拖延时间!”彭彦章坚持道,“即便他有伤,也可命人抬来洪州!如此推三阻四,分明是心中有鬼!”
然而,没等钟匡时下定决心,几封来自江西其他州郡、态度暧昧的信函被送到了钟匡时案头。信中没有明确支持刘澈,但字里行间都在为刘澈说情,称赞其守土之功,暗示若对功臣逼迫过甚,恐令江西各地将士心寒。这显然是李嵩的外交手段开始奏效。
与此同时,张虔裕在豫章展开了雷厉风行的整军。他以守城血战老兵为核心,大量招募周边流民、溃兵,日夜操练。缴获的淮南军械、修复的战船,极大地提升了豫章军的装备水平。豫章城仿佛一个巨大的兵工厂和练兵场,实力在悄然恢复。
彭彦章敏锐地察觉到了豫章的变化,他多次催促钟匡时发兵,但钟匡时被各方“劝谏”和豫章“内部不稳”的消息弄得心烦意乱,加上本性软弱,始终下不了决心。
洪州的犹豫与豫章的奋发,形成了鲜明对比。时间在钟匡时的举棋不定和彭彦章的焦躁不安中,悄然滑入了秋季。这宝贵的数月时间,对豫章而言,如同久旱逢甘霖。
在张虔裕的铁腕整训下,豫章军焕然一新。守城血战幸存的老兵被擢升为各级军官,他们带着实战的经验与仇恨,以近乎残酷的标准操练新兵。城外的校场上,喊杀声终日不绝,队列、格斗、射箭、城防演练,每一项都要求精益求精。那些缴获自淮南军的精良铠甲、劲弩被优先配发给精锐,受损的战船不仅被修复,更在熟悉水战的将领指导下进行了改良,新造的快艇、艨艟也开始下水,一支初具规模、士气高昂的水陆之师正在迅速成型。
李嵩的外交努力也初见成效。通过暗中联络、陈说利害,加之刘澈死守豫章、逼退周本的威名,江西诸州中,除却紧邻洪州、受彭彦章直接影响的少数几个州郡,其余如吉州、虔州,乃至更偏远的抚州部分将领,态度都变得更加暧昧,虽未公然支持刘澈,但对洪州号令已是阳奉阴违,持壁上观之势。这无形中削弱了钟匡时和彭彦章所能动员的整体力量。
与此同时,派往淮南的细作带回了至关重要情报:徐温与周本的对峙仍在继续,双方互有攻守,但谁都无力彻底吃掉对方,广陵周边已成僵局。这意味着,淮南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无力南顾。北面的威胁暂时解除,刘澈可以更加专注于应对来自洪州的挑战。
将军府内,刘澈看着李嵩汇总的各路情报和张虔裕呈上的练兵报告,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轻松。“时机,快要成熟了。”他轻声道。
彭沅此时走了进来,面色凝重:“将军,洪州最新消息。我叔父(彭彦章)似乎按捺不住了,他多次催促钟匡时未果,近期开始以‘剿匪’、‘巡边’为名,频繁调动其本部兵马向赣水上游集结,其目标,不言而喻。”
刘澈并不意外:“彭彦章是明白人,他知道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他这是在做最后的战争准备,也是在给钟匡时施加压力。”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难道坐等他们来攻?”张虔裕摩拳擦掌,眼中战意高昂。
“不。”刘澈摇头,“被动防守,终是下策。我们要让他们知道,豫章已非昔日之豫章,想打,就要做好崩掉满口牙的准备!” 他看向张虔裕,“虔裕,我们的水军,练得如何了?”
“将军放心!虽不及鼎盛时的淮南水师,但在赣水之上,绝不惧任何对手!”
“好!”刘澈下令,“明日,你亲率水军主力,溯赣水而上,在洪州与豫章交界水域,举行一次‘演练’,阵势要大,要让对岸的洪州哨探看得清清楚楚!”
“末将领命!”张虔裕兴奋地抱拳。
第六阶段:威示与决断
次日,赣水之上,战鼓轰鸣,帆樯如林。张虔裕率领着经过扩充和整训的豫章水军,大小战船近百艘,在江面上摆开攻击阵型,进行大规模的操演。弩箭齐射,箭矢如蝗,拍竿舞动,声势骇人。演练持续了整整一天,浩大的声势和展现出的强悍战斗力,让对岸监视的洪州斥候心惊胆战,消息火速传回洪州。
洪州节帅府内,钟匡时接到急报,脸色瞬间煞白。他看着彭彦章,声音带着颤抖:“彦章……这,这刘澈的水军,何时变得如此……如此强盛?这哪里是伤重垂危之象?”
彭彦章的脸色也极其难看,他没想到刘澈恢复得如此之快,更没想到对方敢如此公然示威。他知道,刘澈这是在用实力说话,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他咬牙道:“节帅,此子奸诈,此前定然是装病拖延!如今他羽翼渐丰,竟敢如此挑衅!若再不下决心,待其彻底整合江西北部,则大势去矣!”
然而,此时的钟匡时,胆气已被豫章水军的“演练”吓掉了一半。他看到了刘澈的实力,也看到了吉州、虔州等地的离心,更担心一旦开战,胜负难料,甚至可能动摇自己的统治根基。
“再……再议,再议……”钟匡时无力地挥挥手,再次选择了退缩。
彭彦章看着钟匡时这副懦弱的样子,心中怒火中烧,却也无可奈何。他知道,依靠钟匡时是难以成事了。一个更加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酝酿——或许,不能再指望这个优柔寡断的节帅,需要他自己来寻找破局的关键,哪怕……借助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