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告别深渊（2/2）

“大人！”石岩第一个出声，这位铁血的军人眼眶泛红，“我们还可以战斗！战士们愿意与星球共存亡！”

“共存亡很容易，石岩。”凌星看向他，目光深邃，“但然后呢？让‘起源’的印记，让泰拉的遗产，让我们抗争至今的意志，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片被遗忘的荒漠里？让‘世界’的抹除程序，不费吹灰之力地达成目标？”

石岩张了张嘴，最终颓然低下头，双拳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李翔的声音带着颤抖：“可是……‘微缩现实重构’项目还没有成功！我们没有……没有能够穿越规则荒漠的‘方舟’！”

“我们不需要完全成功的‘方舟’。”凌星的目光投向沃克和李翔，“我需要你们，在十天内，将所有研究成果，所有核心技术数据，所有泰拉遗产的精华，整合进一个尽可能小的、具备基本规则稳定性的‘核心’里。同时，集中所有剩余能源和材料，改造‘远星’号及其护卫舰艇，让它们具备在规则荒漠中短程航行的能力，并能够承载这个‘文明核心’。”

十天！改造舰队！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沃克和李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遵命，遗迹之主！”他们没有讨价还价，这是文明存续的最后机会，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

“艾拉，”凌星看向他的ai副官，“由你负责，‘火种’名单筛选。优先保障科研、技术、工程、军事指挥、行政管理等关键领域的核心人才，以及……尽可能多的、承载了基因与文化多样性的胚胎及数据库。人数……控制在舰队最大承载力的百分之六十。”

百分之六十！这意味着，将有超过百分之四十的“起源”成员，无法登上撤离的舰队！他们将被留下，与“家园”星球一同，面对注定的毁灭！

艾拉的运算核心出现了瞬间的停滞，但她依旧用平稳的声音回答：“指令确认。筛选程序启动。” 她知道，这是最理性，也最残酷的选择。

“夜莺，你的任务是，在舰队出发前，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规则封锁屏障最薄弱的点，或者……在荒漠化区域中，找到一条能量扰动相对较小的‘路径’。”

“明白。”夜莺的影像微微闪烁，接下了这个近乎自杀式的任务。

“石岩，”凌星最后看向军事指挥官，“你的队伍，负责维持秩序直到最后一刻，并……负责断后。确保‘火种’舰队能够顺利启航。”

石岩猛地抬起头，看着凌星，最终，他重重捶击胸口，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星辰卫士’，誓死完成任务！” 他和他大部分忠诚的部下，早已做好了为文明献身的准备。

命令下达，整个“起源”势力如同被投入冰水后又强行点燃，爆发出一种混合着巨大悲痛与最后希望的复杂情绪。有人崩溃大哭，有人默默接受，有人则更加疯狂地投入工作，试图为自己或亲人争取那百分之六十的船票。

凌星走出了控制室，来到了星球表面。他行走在曾经熟悉的城市街道上，看着那些忙碌而面带悲戚的人们，看着那些被选中者与亲人诀别的场景，看着那些未被选中者眼中流露出的茫然与绝望。

他能感受到，那些与他紧密相连的“现实锚点”，正在一个个变得微弱，或是充满了离别的哀伤。他亲手斩断了这些连接，为了让他们能更“轻松”地留下，也为了让自己能更“决绝”地离开。

这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远比肉体的创伤更甚。

他来到了星球上最初苏醒的那片遗迹区，这里依旧保留着万年前的苍凉。他抚摸着冰冷的、刻有古老纹路的石壁，仿佛能感受到那个遥远时代的气息。

“对不起……”他低声自语，是对这片故土，也是对那些无法带走的子民。

十天的期限，转瞬即逝。

在“家园”星球轨道上，以“远星”号为首的、一支经过疯狂改造而显得斑驳不堪的小型舰队已经集结完毕。它们如同受伤的孤鸟，紧紧依偎在一起，舰体上闪烁着临时加装的、用于稳定规则的简陋装置发出的不稳定光芒。

星球表面，最后的告别正在上演。哭声、叮嘱声、无声的拥抱……构成了一曲悲壮的离别挽歌。

凌星站在“远星”号的舰桥上，最后回望了一眼那颗正在被灰白色缓慢侵蚀的、曾经生机勃勃的星球。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那些选择留下的、默默注视着舰队升空的人们。

他没有发表任何演说，只是静静地、深深地将这一幕烙印在灵魂深处。

“所有单位注意，‘火种’协议，最终阶段，启动！”艾拉的声音在舰队频道中响起，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远星”号引擎点火，拖着黯淡的尾焰，引领着身后残存的舰队，缓缓脱离了“家园”星球的轨道，如同离巢的雏鸟，义无反顾地驶向了前方那片死寂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规则荒漠。

在舰队后方，以石岩为首的断后部队，所有剩余的星基平台和战舰，同时将能量输出最大化，构筑成最后一道璀璨而短暂的屏障，仿佛在为远行的“火种”送上最后的祝福与守护。

凌星站在舷窗前，看着那颗熟悉的星球在视野中越来越小，最终被无尽的灰白所吞没。

他闭上了眼睛。

告别了，深渊。

告别了，家园。

前路是未知的规则荒漠，是“世界”更严酷的追杀，是文明火种存续的渺茫希望。

但他的意志，未曾有丝毫动摇。

断锚启航，向着黑暗的未知，亦是向着……可能存在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