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未竟之书(1/2)

雪停了,但寒意未散。

清晨的阳光斜斜切过博物馆的玻璃幕墙,在展厅地面投下一道道银白色的光带。

昨夜那场关于“战地日记”的特别讲座已落幕,可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某种看不见的震颤——像是一根绷紧的弦,在人们心中余音未绝。

张伟是最早来到馆里的员工之一。

他原本只是顺路经过新设的“破碎的钢笔”特展柜前,想看看布展收尾情况。

作为文物修复组的技术员,他对这类情感导向的展览向来持保留态度。

在他看来,修复是科学、是精度、是对材料的老实交代,而不是煽情或表演。

可当他站在那支断裂钢笔的展柜前,目光落在解说牌上那句“最后一行字写于零下四十度,笔尖冻裂,手稿浸染血迹”时,脚步却钉住了。

他凑近了些,几乎鼻尖贴上玻璃。

那支笔歪斜地躺在绒布上,金属外壳布满划痕,笔帽脱落,墨囊干涸如枯井。

它本该只是一件残损器物,编号047-b,归类为“战场文书工具”。

可此刻,张伟忽然觉得它像一根未熄灭的火柴——明明早已燃尽,却仍烫着人心。

他想起小时候翻父亲旧箱底,见过一支相似的钢笔,上面刻着“抗美援朝纪念 1953”。

那时他不懂,只觉陈旧无趣,随手扔回角落。

如今再想,那支笔的主人是否也曾在一个风雪夜里,用冻僵的手指写下“娘,儿平安”?

“原来每一件旧物背后,都有人在等我们听见。”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手机震动起来,是工作群消息。

他没看,反而掏出通讯录,翻到了林默的名字。

手指悬在拨号键上三秒,终于按下。

电话接通得很慢,背景有轻微的纸张翻动声。“喂?”

“林默……我是张伟。”他顿了顿,“我刚看了昨晚的展。我想……我想加入你接下来的项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说的是……把我整理的那些笔记重新誊写出版的事?”林默的声音低而稳。

“对。我知道自己不是搞历史研究的,也不擅长讲故事。但我能修纸、能调色、能让那些快要消失的字迹重新清晰。”张伟说得急了些,又缓下来,“我只是……不想再把它们当成废纸处理了。”

林默听着,没有立刻回应。

他眼前浮现出周文远倒在坑道前的最后一幕——那支笔滚落雪地,墨水混着血迹渗进冻土。

那一刻,书写不再是记录,而是抵抗遗忘的战斗。

而现在,有人愿意为这些即将湮灭的文字挺身而出。

“好。”他说,“我们需要你。”

挂了电话,林默转身走向办公桌,手中抱着一叠泛黄的手稿复印件。

这是他花了三个月整理出的周文远战地笔记,从长津湖到上甘岭,共计十七万字,夹杂着战况记录、战友遗言、梦中故乡的描写,甚至还有几页画着简陋地图和阵亡名单。

他拨通了出版社编辑李建国的电话。

对方听说内容后,当即约见。

见面不过半小时,李建国就合上文件夹,眼神发亮:“这不是一本普通的回忆录,它是历史的证言。”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踱步片刻,忽然回头:“我们要做精装本,配原始手稿影印页,还要邀请老兵后代写序。书名我想好了——《纸上山河》。”

林默怔住。

“为什么叫这个?”他问。

“因为这些人用笔写的不只是信,是山河。”李建国语气笃定,“他们守的是国土,记的是民心。一字一句,皆成疆域。”

林默低头看着自己掌心,旧怀表静静躺着——这是周文远妹妹托付给他的遗物,背面刻着一行小字:“记得回家”。

此刻表背微光一闪,似有回应。

当天傍晚,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走进博物馆接待厅。

她递上一个牛皮纸信封,说:“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们的展览,就想……这些东西或许有用。”

林默接过,小心翼翼打开——里面是一叠泛黄的信纸,字迹娟秀,纸角有药水渍和折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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