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沉默的回音(1/2)
邮件的内容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破了林默一夜的疲惫与茫然。
但在这刺痛之前,记忆深处的画面却悄然浮现——数日前,在档案馆泛黄的遗物箱中,他第一次触碰到那块带弹孔的怀表。
指尖刚一碰上冰凉的金属表面,耳畔骤然炸响炮火轰鸣,泥浆裹着断线声灌入脑海,他踉跄倒地,冷汗浸透后背。
苏醒后,表盘上赫然裂开一道金痕,指向“1951.07”。
沈清源教授当时攥住他的手腕,声音低沉:“你正在打开一扇不该轻易开启的门。历史不是展品,共情会吞噬你。”那时他不懂,只觉热血翻涌;直到此刻,站在王秀兰面前,他才真正明白——我们不是在消费历史,而是在为断裂的情感重新接续。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手指在鼠标上悬停了数秒,才重新点开那封邮件,反复确认那一行黑体字。
没有署名,没有来源,只有一个冰冷的、仿佛来自暗处的宣告。
这封邮件的发送者是谁?
是敌是友?
对方为什么知道王德海?
又为什么要把这个线索告诉自己?
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中炸开,但都被一个更强烈的念头压了下去——无论如何,这都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拨通了苏晚的电话。
电话那头,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但在听完林默简短而急促的叙述后,瞬间变得清醒而果决:“地址发我,我马上收拾东西,工作室的车在楼下,我们直接过去。”
没有多余的问询,只有全然的信任和行动。
一小时后,一辆黑色的商务车驶出上海市区,汇入前往江苏方向的车流。
车内,林默紧盯着手机导航上的目的地——一个位于淮阴市下属,地图上几乎要用放大镜才能找到的小镇。
晨光斜照进车窗,尘埃在光柱里缓缓浮动,如同旧日时光的碎屑。
苏晚坐在他旁边,正在调试她的便携摄像设备,镜头盖轻响,对焦马达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她的侧脸被柔光勾勒,睫毛在脸颊投下微颤的影子,指尖快速滑过屏幕,校准白平衡。
空气中弥漫着塑料外壳受热后的淡淡气味,混合着她袖口残留的咖啡香。
“匿名邮件,这事有点蹊跷,”苏晚一边检查镜头一边低声说,“对方可能是个不希望暴露身份的知情人,也可能……是个圈套。”
“我知道,”林默的目光没有离开导航,“但那封信等了七十多年,我不能因为一丝风险,就让它再等下去。”
苏晚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一台备用电池充满电,放进了他的口袋。
那沉甸甸的触感,像是某种无声的托付。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车子终于驶入了那个名叫“石桥”的小镇。
轮胎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咯噔”声,两旁屋檐低垂,干辣椒串在风中轻轻碰撞,散发出微辣的香气。
老宅门前的河水静静流淌,水波拍打石阶,溅起细碎的凉意。
空气里有种潮湿的苔藓味,混着柴火余烬的气息,仿佛时间在这里凝滞。
按照邮件提供的地址,他们在一处临河的老宅前停下了车。
宅子很旧,门楣上的红漆早已褪色,露出底下的木纹,像老人脸上的皱纹。
铜环冰凉,叩击时发出空洞的回响,惊飞了屋檐下歇脚的麻雀,“扑棱棱”地掠过灰瓦。
许久,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一条缝,一个满头银发、面容清瘦的老太太探出头来,警惕地打量着他们。
“你们找谁?”
“请问……您是王秀兰女士吗?”林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无害,“我们从上海来,是想……送一样东西。”
老太太的眼神里充满审视,当林默小心翼翼地从文件袋里拿出那封信的复印件时,她的目光凝固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怀疑和巨大悲伤的复杂神情。
“这是……”她的声音开始颤抖,伸出布满老年斑的手,却又不敢去接。
“这封信,是王德海烈士写的。”林默轻声说,“我们找到了它,想把它交还给亲人。”
“叔叔……德海叔叔……”王秀兰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浑浊的眼眶瞬间被泪水填满。
她猛地拉开门,一把将信的复印件抢了过去,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泪水大滴大滴地砸在泛黄的纸上,晕开一团团水渍,纸面微微蜷曲,墨迹边缘洇出毛茸茸的边。
“我奶奶……我奶奶到闭眼那天,都还在念叨叔叔的名字……”王秀兰泣不成声,身体晃了晃,苏晚赶紧上前扶住她,“她总说,德海没死,就是找不着回家的路了……没想到,他写过信……他真的写过信……”
那压抑了三代人的等待与思念,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王秀兰抱着那份复印件,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在老宅的院子里哭得像个孩子。
林默站在一旁,看着这位老人,看着她身后那座承载了七十余年等待的屋子。
自从那次在档案馆晕厥后,他的感知似乎变得敏锐了许多,仿佛历史的情绪再不必透过实物传导,只要足够浓烈,就能自发涌来。
他手中的怀表,不知何时已变得滚烫,金属外壳竟如活物般微微搏动,掌心传来灼热的震颤。
王秀兰的哭声,那份穿越生死的期盼,像一股强大的电流,瞬间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不需要刻意去触摸信件,仅仅是站在这片被思念浸透的土地上,强烈的共鸣已经自行触发。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旋转。
老宅的院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泥泞的阵地。
天空是铅灰色的,暴雨如注,雨滴砸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泥土腥气扑鼻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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