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家书未寄出(1/2)

林默盯着屏幕上的那两个字,指尖微微发麻。

李长顺。

这三个字像一枚烧红的钉子,狠狠凿进他的记忆深处。

他忽然觉得喉咙干涩,胸口一阵闷痛——仿佛有股寒风正从七十年前吹来。

他闭上眼,风雪声便骤然在耳边炸响:零下四十度的长津湖,冰封的战壕,那个蜷缩在掩体角落的年轻士兵。

呼出的气息刚离唇边就凝成白霜,脚下的冻土硬如铁板,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碎玻璃。

他听见远处传来断续的咳嗽声,还有风刮过残破工事时发出的呜咽般的哨音。

士兵怀里紧紧抱着一封用油纸包了三层的信,双手早已失去知觉,指甲泛着青紫。

他的嘴唇冻得发黑,却还在低声念着:“娘,等我回家过年……”声音轻得几乎被风雪吞没,却又固执地一遍遍重复,像是怕忘了这句话。

那时林默以为那只是一句寻常的思念。

可现在,这封来自1952年的家书,竟与七十年前那场投影中的面孔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这不是巧合。这是召唤。

他猛地起身,将邮件打印出来,纸张刚出打印机就被攥在手里。

指尖摩挲着焦黑的边缘,粗糙的纹理刺着指腹,仿佛能触到战火燎过的温度——那不是火焰的灼热,而是金属在爆炸中熔化后冷却的余温,带着硝烟与血肉的气息。

这封信不该出现在这里——它本该沉睡在一座无名山岗下,随着主人一同化作春泥。

可它出现了,穿越时空,落在他桌上,落款写着一个真实的名字,一个他曾“看见”的人。

他必须找到这封信该去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林默便带着打印件来到档案室。

赵晓菲正在整理《望远镜里的火焰》的素材,见他神色凝重,立刻放下手头工作。

“怎么了?”她问。

“我想查一个人。”林默把复印件推过去,“李长顺,山东临沂人,抗美援朝时期服役于志愿军第27军某通讯连,极可能牺牲于长津湖战役后期。”

赵晓菲愣了一下:“你是从哪儿拿到这个信息的?”

林默沉默片刻,只说:“是从一段‘遗失的记忆’里。”

她没再追问。

这段时间以来,她已学会不去质疑那些无法解释的事。

她打开数据库,逐条比对姓名、籍贯、部队番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档案库中没有李长顺的正式阵亡记录,也没有亲属登记信息。

线索似乎就此中断。

直到她在一份地方志微缩胶片中发现了一条不起眼的记载:“1951年春,临沂县李家屯村民李桂芳赴县民政局查询其兄李长顺下落,未果,后常年守屋盼归。”

“李桂芳?”赵晓菲皱眉,“女性名字,可能是妹妹或堂妹。”

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继续查她后代。”

接下来三天,赵晓菲辗转联系当地民政、村委、族谱协会,终于通过一位退休教师找到了线索——李桂芳尚在人世,现居江苏常州,年近九十,独居养老院。

消息传来时,林默正站在博物馆窗前。

窗外雨丝斜织,敲在玻璃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霓虹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成一片迷蒙的光海,倒映着城市匆忙的脚步与模糊的脸。

他望着远方,忽然觉得这座城市的喧嚣如此遥远。

而在某个安静的角落,有一位老人,等了七十年,只为一句未曾抵达的平安。

他当即订了高铁票。

苏晚得知后也赶了过来,提着摄像机说:“我不采访,只是陪着。”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林默心头一暖,像冬夜炉火旁递来的一杯热茶,熨帖而无声。

常州郊区的一栋老式疗养院里,冬日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走廊尽头,浮尘在光柱中缓缓旋转。

护工领他们来到一间朝南的房间。

门推开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坐在轮椅上翻一本泛黄的相册。

相纸边缘卷曲,照片上是穿着粗布衣裳的年轻人,笑容憨厚。

听见脚步声,她缓缓抬头,眼神浑浊却清明。

赵晓菲上前说明来意,递上那封家书的复印件。

老人的手颤得厉害,戴上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起来。

指尖轻轻划过纸面,像在抚摸久别之人的脸庞。

突然,她停住了,手指死死抠住纸角,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这是……这是长顺哥的笔迹。”她喃喃道,眼泪无声滑落,“小时候他替我写过情书,写错了一个字,后来总笑自己笨……你看这儿,‘归期未定’的‘归’,少了一撇——他就爱这么写。”

林默蹲下身,将原件轻轻放在她膝上。

纸张轻颤,仿佛承载着跨越时空的重量。

“这是我们在一件战场遗物中发现的。1954年,一名回国疗养的老兵在华东军区史料馆捐赠了它——他说是在战友遗体旁拾得,当时信件已被冻裂,但仍用油纸紧紧包裹。”

老人双手捧着信,像是接住了一个失而复得的孩子。

她抚摸着每一个字,嘴唇颤抖:“哥,你说你会回来……可我知道,你没走远。你在那边守着咱们李家,守着娘坟前那棵槐树,守着冬天的饺子和春天的麦苗……我一直都知道。”

房间里静得只剩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

苏晚悄悄关掉了摄像机。

这一刻,不需要镜头,也不需要传播,只需要一颗心对另一颗心的回应。

老人久久不愿松开那封信,直到护工轻轻提醒该吃药了,她才颤抖着将信贴在胸口,喃喃道:“谢谢你们……替我走了这一程。”

出门时,冬阳已偏西,走廊尽头空无一人。

林默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知道有些等待终于结束了,而另一些,才刚刚开始。

回程的高铁上,林默一直沉默。

手机震动不断,是吴建国发来的消息:“你们做得很好。我想投资一个项目——关于那些没有名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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