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燃烧的镜片(2/2)

林默脚步一顿,回头,轻声道:“他说,别让他们突破。”

老人怔住,良久,才喃喃道:“和父亲记下的……一模一样。”

三天来,林默几乎吃住在博物馆。

每一份关于7连的资料都被翻检过三次。

当他终于确认陈志刚的名字出现在后勤补给清单上时,他拨通了展览部的电话:“我要申报一级文物。”

与此同时,一段视频悄然上传至社交平台。

标题朴素:《我们从未真正遗忘》。

没有特效,只有破碎望远镜的特写、档案复印件的翻页声,以及一个深夜工作者沉默的侧影。

几天后,网络深处,一篇题为《我们从未真正遗忘》的文章悄然流传。

作者匿名,文中详细还原了陈志刚的事迹,配图正是那只破碎的望远镜。

评论区有人写道:“原来英雄不是活在教科书里的符号,而是某个母亲等了一辈子的儿子,是战友临终前念着的名字。”也有人说:“谢谢你们,让这些沉默的眼睛,终于被人看见。”

然而就在文章热度攀升之际,一则冷峻的言论悄然出现在某知名历史论坛首页:

“技术性失误不能美化为精神崇高。战场观测本就是职责所在,何必神化一个未能生还的普通士兵?情感渲染代替不了史实考证。”

署名:沈清源,某高校近代史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

网络的风暴来得悄无声息,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沈清源的言论如一把冷刃,精准地剖开了公众情绪与学术理性之间的裂隙。

那句“煽情式还原毫无学术价值”,被反复转载、放大,在历史学圈掀起波澜。

几家权威研究机构接连发声,质疑林默提交的文物鉴定材料中缺乏原始档案佐证,尤其对“口述记忆转化为实物归属”的研究路径提出严厉批评。

有人甚至翻出他过去参与修复项目的记录,暗示其“过度依赖主观感知”,不配主导一级文物的认定流程。

压力如潮水般涌向博物馆。

馆长约谈林默,语气虽温和,却字字谨慎:“小林,我们理解你的初衷,但文物认定必须经得起推敲。现在外界的声音太大了……”

林默坐在办公室里,窗外是上海阴沉的冬日天空。

他没有辩解,只是轻轻打开抽屉,取出那只残破的望远镜,指尖抚过那行刻痕——“陈志刚 7连 观察员”。

他知道,那些炮火、鲜血、嘶哑的呼喊,不是幻觉,也不是情绪渲染。

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三小时,是一个人用生命撑起的防线。

但他也明白,这个时代需要证据,而不仅仅是感动。

于是他没有回应争论,也没有在网络上争辩一字。

他回到修复室,像一头沉默的匠人,开始梳理所有能触及的资料:战史档案、兵团花名册、后勤调拨单、电台频率记录……一页页泛黄的纸张在他手中翻动,如同在灰烬中寻找未熄的星火。

赵晓菲主动留下来帮他整理文献。

她翻遍东北档案馆的数字化库存,甚至联系了几位志愿军后代协会的志愿者。

“林老师,”她轻声说,“这些名字不该只是编号。他们活过,痛过,也被人记得过。”

苏晚则悄悄架起摄像机,记录下这一切。

她没问是否可用,只说:“总得有人看见你正在做的事。”

刘子阳写了一篇深度报道,标题是《谁有资格定义英雄?

》,文章未直接为林默辩护,而是追溯了二十世纪以来战争记忆如何从官方叙事走向民间重构的过程。

他在结尾写道:“当我们要求历史‘客观’时,是否也在无意中抹去了那些无法留下文字的人的最后一声低语?”

舆论悄然转向。

而林默依旧沉默。

他知道,真正的回击不在言辞,而在真相本身。

某个深夜,修复室只剩他一人。

他将望远镜置于工作台中央,摘下手腕上的怀表,轻轻放在镜筒旁。

金属与金属相触,发出细微的一声“铛”,像是某种仪式的开启。

他闭上眼,低声说:“你看见了吗?我们都在看。”

空气忽然凝滞。

一缕微光自望远镜残损的目镜处浮现,极淡,却执着地悬停在半空,仿佛一只不肯闭合的眼睛。

那光斑微微颤动,像是回应,又像是等待。

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不是以往那种被动触发的投影——这一次,是他主动呼唤,而历史,正在回应。

他睁开眼,盯着那道光,手指缓缓翻开陈志刚的初步档案页。

笔尖停在“牺牲时间”一栏,墨迹未干。

就在此时,桌角的旧式台灯忽明忽暗,仿佛受到某种无形波动的影响。

而在档案纸的边缘阴影里,一行极细小的铅笔字迹若隐若现——那是先前从未注意到的批注,出自某份未署名的战地记录:

“12月31日夜,火势蔓延至哨位……观测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