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血路尽头(2/2)
但他没有呻吟,只是咬紧牙关,用牙齿奋力撕开急救包的绑带,一圈圈缠在枪伤处,血很快又渗了出来。
他毫不在意,只是笨拙而用力地打了个死结。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靠在岩石上剧烈地喘息,胸口剧烈起伏。
白色的哈气从他口鼻中喷出,瞬间消散在风雪里。
他没有休息多久,便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那个用油布包裹的地图,检查了一下,确认完好无损后,又小心翼翼地塞回最贴近胸口的衣服里。
那个位置,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和温度。
他用那把已经打空子弹的步枪作为拐杖,撑着地面,一点点,艰难地站了起来。
金属枪管与岩石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他望向北方,那是指挥所的方向。
眼神里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坚定。
“快了……就快到了……”
他拖着伤腿,一步一挪,身影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画面戛然而止。
林默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已是冰凉一片。
他抬手一抹,满手都是泪水。
那一夜,没有人知道林默何时睡去。
清晨,他将纽扣的照片和老人可能居住地的信息发给了苏晚。
“我们必须见他一面。”他在消息末尾写道,“这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为了让英雄的名字,不再只是一个编号。”
第二天,林默和苏晚带着纽扣,驱车几百公里,来到一座偏远小城的干休所。
他们要拜访一位九十三岁高龄的老侦察员,张建国。
他是李长顺当年的战友。
老人已经有些耳背,但当他戴上老花镜,看到林默递过来的那枚纽扣时,浑浊的眼睛里骤然迸发出一丝精光。
他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手颤抖着,抚摸着那枚纽扣,就像抚摸着失散多年的亲人。
“长顺……是长顺的……”老人哽咽了,老泪纵横,“这是我们连队自己做的标识,刻上自己的姓,万一……万一回不来,也能给家里留个念想……”
老人平复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地回忆起当年的情况:“那天……我们侦察排出去,就他一个人摸到了敌人的炮兵阵地,拿到了布防图。回来的路上,我们被冲散了。后来听说上面收到了图,靠着那张图,我们营提前设伏,打掉了一个加强团,救了……救了整个营上千号人……我们都以为,是他活着把图送到了,没想到……没想到他……”
老人说不下去了,只是抱着那枚纽扣,无声地痛哭。
一个迟到了七十多年的真相,终于被还原。
然而,就在苏晚团队准备发布补充纪录片时,沈清源却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发布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他理性而客观地分析:“在一个可能有数万战士牺牲过的战场上,碰巧找到一枚刻着特定姓氏的纽扣,并将其与一份有争议的战斗报告联系起来,这更像是一个为了煽情而设计的故事,而不是严谨的历史考证。我们应该尊重英雄,但不能靠这种‘个人英雄主义’的叙事来消费历史。”
视频一出,立刻引发巨大争议。
不少人被他“理性”“客观”的论调所迷惑,开始质疑“纽扣故事”的真实性。
但当晚,刘子阳的个人账号发布了一部名为《纽扣背后》的短片。
“其实我们早就录下了张老的讲述。”刘子阳盯着手机屏幕,“趁着舆论还没失控,我连夜整合出一个三分钟短片……现在发出去。”
短片没有长篇大论,只用了三段式结构:第一段是纽扣在鹰嘴崖被发现的高清影像;第二段是军事博物馆提供的史料,证实了当年部分志愿军连队确实有自制身份标识的习惯;第三段,则是张建国老人手抚纽扣,老泪纵横的画面,以及他那句掷地有声的证言:“靠着那张图,我们营……救了整个营上千号人!”
短片结尾,是一行黑底白字:“每一枚被遗忘的纽扣背后,都可能站着一位拯救了上千人的英雄。”
评论区瞬间反转,之前质疑的言论被潮水般的感动所淹没。
深夜,林默再次拿出那张地图复刻品和怀表。
他忽然记起祖父日记里的一句话:“当血与路重合之时,钟便知其所归。”
他尝试着激活怀表一项从未被唤醒过的功能——路径共鸣。
他将纽扣放在地图上鹰嘴崖的位置,然后用手指,从那里开始,一寸寸划过地图上那条通往指挥所的、最艰难的路线。
随着他指尖的移动,怀表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表壳微微震颤,仿佛唤醒了某种沉睡的记忆。
一道微弱的金色虚线,竟从纽扣的位置开始,缓缓在地图上浮现,精准地勾勒出李长顺当年走过的每一步,每一个拐角,最终汇聚于指挥所遗址那个点上。
一条完整的、用生命走出来的血路,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林默的呼吸停滞了。
他喃喃自语:“这不是一条普通的山路……这是用命换来的,通往胜利的路。”
话音刚落,怀表在他掌心微微震动了一下,表盘上的光芒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温暖明亮,仿佛在回应他的感悟。
林默的目光从地图上那条金色的胜利之路上移开,落在身旁那位一直沉默的男人身上——李国强,一位曾协助还原多条战时补给线的民间军事测绘专家。
此刻,他的双眼泛红,双拳紧握,像在压抑一场迟到七十年的恸哭。
“老李,”林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这张图,还有一些细节需要我们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