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冰雕连的温度(2/2)
他低头看向怀表,那行冰蓝色的字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段信息碎片自动浮现在他的脑海。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和一段录音。
照片上,正是他刚刚见到的那三名战士。
背景似乎是在入朝前的某个战壕边,他们勾肩搭背,脸上带着质朴而灿烂的笑容。
其中一人,正是那位最年轻的战士,正对着镜头,略带羞涩地比了一个“v”字手势。
照片的背面,用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写着一行小字:“我们一定能赢!”
林默点开了那段录音。
录音里没有惊天动地的呐喊,只有一阵阵呼啸的风雪声,和一个年轻人断断续续、带着浓重乡音的微弱声音。
“娘……俺……守住了阵地……俺没给您……丢人……”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林默握着冰冷的怀表,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刚刚经历的严寒和这张照片、这段录音形成的巨大反差,像一把钝刀,在他的心上来回切割。
第二天一早,林默带着照片的电子扫描件,找到了军史研究专家周晓明。
周晓明看着显示器上的照片,扶了扶眼镜,神情瞬间变得凝重。
他放大照片,仔细辨认着战士们的军服样式和装备细节。
“从服装看,是九兵团的战士。”周晓明的声音低沉下来,“这个‘v’字手势……在当时很流行,代表胜利。长津湖战役,九兵团作为主力,紧急入朝,很多南方兵连厚棉衣都没来得及换装,就直接投入了零下三四十度的战场……”
他沉默了片刻,在电脑的资料库里飞快地检索着。
“长津湖战役中,出现过多个‘冰雕连’。整连整连的战士,在设伏地点被活活冻死,直到战斗结束才被发现。”周晓明指着屏幕上的另一份资料,“根据美军战史记载和我们后来的考证,在死鹰岭、在水门桥附近,都发现过这样的英雄群体。他们没有留下姓名,只有一个统一的、令人心碎的代号。”
他点开一份档案,上面赫然写着:“死鹰岭阵地,志愿军某部‘冰雕连’,其中一组三人,牺牲后未留下完整姓名,编号为‘冰雕连三号组’。”
三号组。
林默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照片上那三个鲜活的、笑着比出胜利手势的年轻人,在历史上,只留下了一个冰冷的编号。
那个在生命最后一刻还惦记着母亲的战士,他的母亲,可能到死都不知道,她的儿子是如何像一座丰碑一样,矗立在朝鲜的冰天雪地里。
当晚,林默回到博物馆的修复室。
窗外是上海璀璨的夜景,车水马龙,流光溢彩。
而修复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仪器的低鸣。
林默没有开修复台的强光灯,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台灯。
他将那张黑白照片投射在墙壁上,三个年轻的笑脸,静静地看着他。
他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那段只有风声和最后遗言的录音。
“娘……俺守住了阵地……”
他看着墙上那个比着“v”字手势的年轻战士,仿佛在隔着时空与他对视。
许久,林默轻声开口,像是在对他们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你们守住了阵地,你们不是‘三号组’,你们不是无名之人。”
话音刚落,他口袋里的怀表,表盘中心那已经凝实的“荣耀印记”之上,忽然荡开一圈全新的、柔和的金色光晕。
光晕流转,在“荣耀印记”四个篆字旁,缓缓勾勒出两个新的小字。
荣耀印记·共鸣。
这似乎意味着,他与这段历史的连接,又加深了一层。
不再仅仅是见证,而是产生了更深层次的情感共鸣。
林默深吸一口气,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愈发清晰。
他必须找到他们的名字,找到他们的家人。
他关掉投影,准备将今天搜集到的所有关于“冰雕连”的资料进行归档整理。
他拿起一叠为了查阅松骨峰战役资料而打印出来的旧报纸影印件,准备将它们归置到档案袋里。
就在他拿起报纸时,一张对折的、明显不属于报纸材质的信纸,从报纸的夹缝中滑落,飘落在地。
信纸已经泛黄发脆,折痕处几乎要断裂。
林默疑惑地弯腰捡起,小心翼翼地展开。
那是一封未曾寄出的家书,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但墨迹已经很淡。
他的目光直接落到了信纸的末尾。
在“儿”字的前面,一个签名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王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