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怀表的新坐标(1/2)

修复室的台灯在深夜里投下暖黄光晕,林默的指尖悬在怀表上方,连呼吸都放轻了。

表盖内侧那行1950.10 云山郡的字迹还带着红光的余温,像块烧红的铁烙在视网膜上。

他想起三个月前第一次触发投影时,怀表只是微微发烫;上个月为李长顺找到母亲那晚,震动像春蚕食叶;可这次——他低头看向自己发颤的手背,连血管都跟着怀表的频率在跳,咚、咚,和心跳叠成了同一个节奏。

又要开始了。他对着空荡的修复室轻声说,声音撞在摆满文物的玻璃柜上,撞出细碎的回响。

案头那盆爷爷养的绿萝蔫了叶尖,他上个月忙着布展忘了浇水,此刻却觉得这株蔫草都在跟着怀表抖——或许不是草在抖,是他自己在抖。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苏晚的消息:今天展览结束后看见你对着怀表发愣,又有新情况?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对话框,拇指在键上悬了半分钟,终究只是按灭屏幕。

有些事他说不清楚,比如每次投影前那种胸口发闷的疼,像有人拿针在扎心脏最软的地方;又比如当他触摸到历史碎片时,总觉得那些冰冷的文物突然有了温度,像握着谁的脉搏。

凌晨两点的书房泛着旧书的霉味,林默蜷在爷爷留下的藤椅里,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得他眼眶发青。

搜索栏里云山郡战役四个字被他反复删改,最后停在志愿军入朝首战 云山 无名烈士。

网页跳转出的资料刺得他眼睛疼:1950年10月25日,中国人民志愿军与美军骑兵第一师在云山遭遇,此役歼敌2000余人,摧毁敌机28架......往下划,一张黑白照片让他呼吸一滞——照片边缘残缺,只看得见半具被冻硬的躯体,军大衣下摆结着冰碴,手指还保持着扣扳机的姿势。

怎么会......他喃喃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怀表。

表壳内侧的弹孔硌得指腹生疼,那是爷爷在长津湖留下的,当时子弹擦着心脏飞过去,在怀表上刻下永远的1950。爷爷要是还在......他喉结动了动,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的话:小默,有些名字,不能跟着雪化了。

第二天天刚亮,林默就抱着个牛皮纸袋冲进市档案馆。

周晓明的老花镜滑到鼻尖,正低头整理一摞泛黄的军报,听见脚步声抬头时,镜片上还沾着晨雾的水汽:小林?

今天不是你轮休?

周老师,我需要云山郡战役的阵亡名单。林默把纸袋搁在桌上,里面露出半卷修复用的棉纸,特别是无名烈士的记录。

周晓明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上个月你找李长顺的资料,前周又查松骨峰的家书,现在轮到云山......他顿了顿,从抽屉里取出一副白手套,小同志,你这是在串一条线啊。

牛皮纸档案袋打开时扬起细小的尘埃,在透过窗户的光束里跳着舞。

林默的手指刚要触碰泛黄的纸页,又缩回来戴上手套——这是文物修复师的本能,可此刻他多希望能直接摸到那些字迹,摸到某个年轻战士留在纸上的温度。

这里。周晓明的笔尖点在一页破损的名单上,云山方向失联人员:张文清、王德胜......纸页中间有道拇指宽的裂痕,像是被利刃划过,后面原本应该有编号,但保存时粘连了。他轻轻揭开粘连的纸层,半行墨迹晕开的字露出来:无名烈士三号墓。

林默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见过太多残缺的文物,瓷片缺个角,铜器少条腿,但从没有哪次残缺让他这么疼——疼在看见张文清三个字时,想起刘志强的母亲往他兜里塞红枣;疼在王德胜的名字被墨迹晕开,像被谁的眼泪泡过;更疼在无名烈士三号墓这七个字,像七根钉子,钉在他心上。

这些名字......他的声音哑了,有照片吗?

哪怕一张?

周晓明摇头:云山战役打得太急,很多战士入朝时连军装都没换齐,更别说带照片。他合上档案袋,指节叩了叩袋面,不过上个月有位老兵来捐遗物,说在云山见过个小战士,怀里总揣着半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半本?林默猛地抬头。

对,书脊断了,前半本不知道丢哪儿了。周晓明从另一个抽屉里取出个塑封袋,里面躺着半张泛黄的书页,老兵说那孩子总念叨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结果牺牲时,那半本书压在他胸口,血浸透了纸页。

林默接过塑封袋,隔着塑料摸到纸页上的凹凸——那是血渍凝固后留下的痕迹。

他突然想起展览上那个提问的少年,想起少年说我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此刻终于明白爷爷说的不能跟着雪化了是什么意思:有些名字会被雪埋,但总有人要当那把铲子。

深夜的修复室格外安静,只有墙上的老钟作响。

林默把怀表放在案头,月光从天窗漏进来,在表壳上镀了层银边。

他盯着表盖内侧的云山郡,想起白天在档案馆看见的半本书页,想起周晓明说那孩子牺牲时刚满十七,喉咙突然发紧。

如果你们也曾有人记得,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孤单?他对着怀表轻声说,声音轻得像怕惊醒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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