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锈号重鸣(1/2)
林默顺着楼梯往下走时,指尖还残留着怀表的余温。
修复室的暖黄灯光从门缝漏出来,在地面投出一片模糊的光晕——那是他临走前忘关的灯。
他推开门,工作台正中摆着今天刚从仓库搬来的抗美援朝展区藏品,最上面那支军号的铜身泛着暗哑的光,像块被岁月磨钝的琥珀。
怎么又泛锈了?他蹲下身翻找工具盒,前天才做过防锈处理。
镊子夹起棉签沾了除锈剂,当棉签触到号身那道极淡的锈痕时,掌心跳了一下——是怀表在发热。
他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金色纹路比白天更亮了些,像有活物在皮下蠕动。
老物件儿都有脾气。他轻声自言自语,祖父修文物时常说的话突然涌上来。
棉签沿着锈迹打圈,铜绿慢慢剥落,露出下面刻着的赵大勇三个字——这是上次修复时没注意到的?
他凑近看,字迹很浅,像是用刺刀尖一笔一划刻上去的,笔画间还嵌着细碎的沙粒。
当指尖无意识触到号嘴的瞬间,眼前突然被雪色填满。
寒风卷着冰碴子灌进领口,林默踉跄一步,这才发现自己站在松骨峰的战壕里。
头顶的星空被炮火撕成碎片,远处燃烧的美军坦克像团跳动的血球。
他低头,身上穿着磨破袖口的灰布军装,腰间缠着的子弹带冰得刺骨——这不是他的身体,是另一个人的。
司号员!有人在喊。
林默转头,看见个脸上沾着血的老兵正拽他的衣袖,二排被压在山坳里了,得冲!话音未落,一发炮弹在左侧炸响,老兵的半个肩膀消失在火光里,温热的血溅在林默脸上,腥得他胃里翻涌。
他这才注意到手里攥着的军号——和展柜里那支一模一样,铜身被体温焐得发烫。
战壕外的雪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战友,有的还在抽搐,有的已经成了冰雕。
美军的机枪声像毒蛇吐信,扫过冻硬的荒草。
吹啊!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林默的喉咙发紧,可身体比意识更快——他踮起脚,把号嘴抵在唇上。
寒风灌进肺里,冻得他牙齿打战,可号音还是破喉而出。
那声音起初发颤,像幼鸟试啼,可越吹越响,震得耳膜生疼。
冲啊——有人跟着喊。
趴在雪地的战士们撑起冻僵的腿,端着刺刀往上冲。
林默的号声追着他们,扫过弹坑,扫过结冰的弹壳,扫过战友被冻成紫色的脸。
一颗子弹擦过他的耳尖,火辣辣的疼;又一颗打穿了他的左袖,露出下面青紫色的皮肤。
他感觉不到疼,只听见号声里裹着风,裹着雪,裹着二十岁的心跳。
司号员!卧倒——
最后一声喊被枪声淹没。
林默看见一颗子弹从斜刺里飞来,穿透他的胸口。
暖意顺着衣襟往下淌,他低头,看见军号上溅了血,在雪地里红得刺眼。
号声还在响,可气息已经接不上了。
他想再吹响些,可喉咙里涌进腥甜的血。
军号从手里滑落,砸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
名字...要...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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