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灰烬中的名字(1/2)
修复室的挂钟指针刚划过十点一刻,林默的手机在工作台震了两下。
他正对着台灯检查李大海烈士那半页日记的修复进度,玻璃放大镜下,墨迹里的焦痕像凝固的血珠——这是昨晚整理老农寄来的铁皮盒时发现的,裹在军大衣里的旧物,除了这本烧剩三分之一的日记,还有枚锈迹斑斑的铜纽扣。
林老师,苏导让您看眼手机。助理李红梅探进脑袋,马尾辫梢沾着展柜防尘布的绒毛,她刚发消息说,微博热搜又爆了。
林默放下镊子,指腹还沾着修复用的骨胶,点开微信时屏幕亮得刺眼。
苏晚的对话框里连着三条链接,标题刺得他瞳孔收缩:《燃烧的信念特展:用烈士苦难收割眼泪?
》《纪念馆营销新套路:把牺牲当流量密码》。
怎么会......他呢喃着点进文章,滚动条下拉的速度越来越快。
评论区像煮沸的油锅,煽情洗脑的标签被顶到热评第一,甚至有人翻出李大海烈士家属的采访截图,配文家属都没哭,你们急什么。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起,拍在修复室的玻璃上。
林默后颈泛起凉意,手机在掌心发沉。
上回李大海的妹妹捧着红布说大海把胜利当花布送来了时,展馆里此起彼伏的抽噎声还在耳边——怎么才三天,那些温度就被撕成了碎片?
林老师?李红梅没走,她扒着门框,指尖绞着工作证挂绳,刚才刘记者打电话来,说要过来聊聊。
他说......小姑娘咬了咬嘴唇,他说有人故意带节奏,可能和上次那个历史祛魅团队有关。
林默捏了捏眉心,突然想起上个月在文化论坛见过的李思远。
那个总穿着高领毛衣、说话时爱推金丝眼镜的学者,曾在讲座里说英雄叙事需要去浪漫化。
当时他只当是学术争议,现在看来......
我去展馆看看留言墙。他扯下橡胶手套,金属搭扣在手腕上硌出红印。
经过文物柜时,老农寄来的纸箱还搁在角落,封条上的徽章压痕在余光里忽明忽暗。
展馆的穹顶吊灯开着暖光,二十米长的留言墙前空无一人。
林默凑近最下层的便利贴,心一点点往下沉。
有张蓝色便签写着感动是真的,但营销也是真的,旁边一张荧光黄的更刺目:死了这么多人就为块布?
值吗?
他伸手去揭那张黄便签,指尖悬在半空又收回来——这是观众的声音,哪怕扎心,也该被看见。
可当他的目光扫过最顶端那张谢谢你们带来春天的手写卡时,喉咙突然发紧。
那是昨天上午,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踮着脚贴上去的,她妈妈举着手机拍视频,说要让姥姥看看,现在的小孩没忘。
林默?
苏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股热豆浆的甜香。
她抱着台摄像机,镜头盖没摘,垂在身侧晃荡。我刚在后台剪素材,她走过来,发梢扫过他肩膀,李红梅说你脸色不好。
林默没说话,抬手指向留言墙。
苏晚的呼吸顿了顿,摄像机在掌心转了半圈,突然举起来对准墙面。这些声音也该被记录。她调整焦距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质疑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不敢回应。
展馆的广播突然响起:请文物组林默老师到修复室,有新到文物需要登记。
林默转身时,苏晚的手轻轻搭上他后背。等我剪完这条,咱们一起做个回应视频。她的掌心隔着衬衫传递温度,你负责讲文物里的故事,我负责让更多人听见。
修复室里,老农寄来的纸箱已经被拆开。
李红梅蹲在地上,正从军大衣里往外掏东西——除了那本焦黑的日记,还有个用破布裹着的铁皮盒,边缘卷着锯齿状的缺口,像是被子弹削过。
林老师您看!李红梅小心地展开破布,大衣衬里有块补丁,针脚和李大海烈士家属的红布好像啊。她指尖点着补丁上的十字纹,都是山东那带的锁边法。
林默蹲下来,指尖刚碰到焦黑的日记本封面,怀表在口袋里猛地一烫。
他触电般缩回手,却见封皮上的焦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一行褪色的钢笔字:三营七连,赵志刚。
赵志刚?他轻声念出名字,怀表的震动顺着裤袋往上窜,像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他心脏。
当他再次触碰日记本时,眼前突然泛起白光,修复室的声音被抽离,只剩下耳畔呼呼的风声。
——那是1950年12月的寒风。
林默踉跄着栽进一片火海。
烟雾熏得他睁不开眼,鼻尖萦绕着汽油和焦肉的腥甜。
他趴在焦土上,能感觉到身下的土地还在发烫,背后的伤口像被火钳反复戳刺——这是那个战士的感官,他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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