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铁原的回声(2/2)

回应他的是书房台灯的一声。

林默猛地睁开眼,额头抵着书桌,冷汗顺着后颈流进衣领。

怀表掉在照片旁边,表盖大敞着,表盘上的指针停在三点十七分——和他闭眼时的时间分秒不差。

手机在沙发上震动,是刘子阳的消息:查到了,铁原战役的通讯记录,明早九点博物馆茶室见。

林默摸过手机,指腹在屏幕上按出深深的印子。

他想起战士后颈那道月牙疤,和赵晓菲后颈的胎记位置一模一样——或许,王铁柱也有后人,在某个地方等着听他说我不是叛徒。

清晨的博物馆茶室飘着茉莉香。

刘子阳把个黑色u盘推过玻璃桌,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这是从社科院档案馆调的,1951年6月铁原前线的通讯抄本。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反常,你猜最后一页写了什么?

林默插上u盘,屏幕跳出个泛黄的文档。

前半段是密密麻麻的电文:三连于14时30分转移至217高地敌机三架,方位东南,直到某行突然断了句,字迹变得潦草:敌主力出现在西北方!

王铁柱误判!

文档最后一页是张扫描的便签纸,墨迹被水晕开,勉强能认出:目击者称,王铁柱最后带着三排冲进火线,喊着给老子把炮口调过来......

目击者是谁?林默的指甲掐进掌心,为什么没写名字?

可能牺牲了。刘子阳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那个年代,很多话还没说出口,人就没了。他合上笔记本电脑,玻璃桌面上倒映出他泛红的眼眶,你打算怎么办?

林默望向窗外。

博物馆广场上,几个小学生举着小旗排队参观,红领巾在风里飘得像团火。

他想起投影里王铁柱说的二娃子才十六岁,想起冰雕连战士睫毛上的霜花,想起松骨峰战壕里冻硬的炒面——他们用命护住的,不就是现在这样的晨光吗?

做纪录片。他说,声音比想象中更坚定,就叫《铁原的回声》。

不是为了审判谁,是让那些没说出口的话,被听见。

苏晚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时,林默正蹲在展柜前调整灯光。

她穿件红色羽绒服,像团跳动的火,手里提着两杯热可可:听说你要挖铁原的旧案子?

林默接过杯子,暖意从掌心漫到指尖:你支持吗?

你觉得呢?苏晚在他身边蹲下,发梢扫过他手背,上周我去拍张奶奶,她握着我的手说我家柱子走的时候,兜里还装着半块糖她吸了吸鼻子,我们欠这些人一场像样的告别。

林默从口袋里摸出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钢笔尖在纸上游走:第一幕,用赵晓菲爷爷的日记本;第二幕,放王铁柱的老照片;第三幕......

第三幕放你那晚的投影。苏晚突然说,虽然拍不到,但可以用画外音。她指着展柜里的旧怀表,让观众听见王铁柱说我只是想救他们

林默的笔尖顿住。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笔记本上投下光斑。

他忽然想起爷爷相册里那张旧照片背面的字:兄弟们等你回来。——原来等了七十年,终于等到了。

变故发生在深夜的办公室。

林默整理完拍摄脚本,正打算关电脑,右下角突然弹出个对话框:新邮件:来自未知发件人。

他点开,简短的一行字刺进眼睛:你以为你在还原真相?

你只是撕开伤口。

鼠标地掉在桌上。

林默盯着屏幕,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想起李思远被赶出团队时的冷笑,想起那天他摔门而去时,口袋里露出半截银色u盘。

怀表在他口袋里震动起来,一下,两下,像心跳。

林默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送魂者泛着柔和的光。

他忽然笑了,笑声在空荡的办公室里荡开:有些伤口,本来就不该被捂住。

深夜的展馆格外安静。

林默站在新布置的展区前,王铁柱的旧照片被镶进黑框,旁边贴着通讯记录的复印件,还有赵晓菲爷爷日记本的扫描件。

他伸手碰了碰照片上战士的眼睛,指尖传来细微的电流感。

你愿意被记住吗?他轻声问,声音在玻璃展柜上撞出轻响。

怀表突然发烫。

林默慌忙掏出来,表壳上浮现出淡金色的光晕,像层流动的雾。

他屏住呼吸,听见个声音从极远的地方飘来,混着北风和雪粒,却清晰得像在耳边:

我想......让他们知道,我从未放弃过。

怀表的光晕渐渐消散,展馆重新陷入黑暗。

林默望着照片里战士的眼睛,忽然明白爷爷说的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是什么意思——那些被风雪掩埋的声音,终于要在七十年后,重新回响在阳光里。

他摸出手机给苏晚发消息:明天去档案馆,查王铁柱的亲属。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怀表在掌心再次震动,这次的频率平稳而有力,像某种承诺。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在王铁柱的照片上。

战士的眼睛里,似乎有雪粒在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