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未完的号角(2/2)
掌声像浪潮般涌来。
林默在掌声中望向展厅角落,那里立着爷爷的照片——是苏晚特意加的展项,照片里的林建国穿着旧军装,胸前别着枚三等功勋章,目光却柔和得像春夜的月光。爷爷。他在心里说,您看,有些,真的是为了更勇敢地回来。
深夜的修复室飘着松节油的气味。
林默关掉最后一盏顶灯,月光从换气窗斜切进来,在工作台上映出怀表的轮廓。
他坐下来,指尖刚碰到表盖,金属突然烫得惊人——不是之前那种温暖的震颤,而是灼烧般的热度,像被塞进了块刚出炉的炭。
的一声。
怀表表面腾起层白雾,模糊的影像在雾中显现:硝烟弥漫的战壕里,个战士背靠着冻土,步枪斜在身侧。
他的脸被血污和烟尘糊住,只有眼睛亮得惊人,像两颗冻不碎的星子。请告诉他们...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擦过钢板,我没有放弃过。
影像突然碎裂。
怀表一声弹开表盖,林默看见内侧的刻字在月光下泛着幽蓝——不是之前的1950.11 长津湖,而是多了行新的字迹:1950.12 死鹰岭。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修复室的白墙被月光割成碎片,他的影子在墙上摇晃,像那年松骨峰的硝烟。
等呼吸平复些,他摸出手机给苏晚发消息:明天陪我去爷爷旧居。然后转身走向工作台,那里堆着爷爷留下的旧书——《朝鲜战争史》《战地医疗手册》《毛泽东选集》,封皮都磨得起了毛边。
当他翻开《毛泽东选集》下册时,张泛黄的照片从书页间滑落。
照片里七个战士挤在雪地里,都穿着肥大的棉衣,帽子上落满雪,最中间那个战士怀里抱着支军号,军号嘴用红布包着。
照片背面的字迹已经褪色,但还能辨认:1950年冬,长津湖,兄弟们等你回来。
林默的手指在兄弟们三个字上停顿。
他认出了——最右边那个战士的耳后有颗痣,和松骨峰投影里替李大海包扎伤口的卫生员一模一样。
而抱着军号的战士...他凑近看,照片边缘有块焦痕,刚好遮住了那人的脸。
凌晨两点的博物馆格外安静。
林默把照片小心夹回书里,抬头时看见玻璃展柜里的旗帜——那面在松骨峰上被打穿三十八个弹孔的战旗,此刻在射灯下泛着柔和的红,像战士们没凉透的血。
怀表突然在他掌心发烫。
这次不是影像,而是群模糊的身影,从表盖内侧的刻字里缓缓浮现。
他们穿着单薄的棉衣,鞋上沾着冻硬的泥,却都挺直了腰板,举着已经冻僵的手,向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林默闭上眼。
他想起冰雕连的战士们在雪地里保持着战斗姿势,想起松骨峰的焦土上插着半截断枪,想起王奶奶摸展柜时颤抖的手。你们的信仰,活下来了。他轻声说,声音在空荡的展厅里轻轻回响。
当他睁开眼时,月光正爬上那面战旗。
怀表的热度渐渐退去,只余层温暖的余温,像谁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林默望向窗外,上海的夜景在玻璃上投下斑斓的光,他忽然笑了——那是种带着释然和期待的笑,像春雪初融时,第一朵桃花裂开的缝。
未来,我们还要继续讲下去。他对着空气说,仿佛那些身影还站在面前。
修复室的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
工作台角落,爷爷的旧书静静躺着,照片里那支被红布包着的军号,在月光下泛着暗哑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