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黎明之前，有人守望（2/2）

往后每代林家人，都要替他看黎明

是他。

沙哑的声音像块碎瓷片划破寂静。

那位白发老兵扶着椅背站起来，拐杖尖敲在大理石地面上，1950年11月28日，冰谷。

我就是小孙。

林默的呼吸顿住了。

他看见老人颤巍巍摸出个布包，打开是枚缺了角的铜纽扣：当年我昏过去前，扯了他棉袄上的纽扣。

后来收容队找到我时，纽扣还攥在我手里。他走向展台，枯瘦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那枚怀表，他说要带我回家看黎明，可他自己......

老人的眼泪砸在展柜玻璃上，晕开团模糊的水痕。

观众席响起零星的抽噎，很快连成一片。

林默看见苏晚举着摄像机，镜头在发抖；李红梅躲在柱子后面抹眼睛，手机屏幕亮着，正在直播；赵志刚扶着老人坐下，背过身时用袖口擦了擦鼻尖。

特展闭馆时，暮色已经漫进了穹顶。

林默在观众留言本前驻足，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字迹——原来黎明不是生来就有爷爷，我替您看了今天的太阳冰谷的雪化了吗？最后一页贴着张便签，是张远航的字迹：能和你谈谈吗？

张远航站在展馆外的梧桐树下，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

他没穿从前那身考究的西装，换了件洗得发白的灰毛衣，手里捏着个牛皮信封。那天我去了冰谷。他抬头时，林默看见他眼尾泛红，风刮在脸上像刀割，我在断崖下站了十分钟，手就冻得握不住手机。他把信封递过去，这是我爸的家书。

他参加过五次战役，信里说别让后人忘了，我们冻僵的手指，是为了攥紧明天的温度

林默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纸张边缘的毛边——是反复翻阅留下的痕迹。我之前总觉得，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张远航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可当我看见你爷爷的怀表，看见小孙老首长的眼泪......他突然笑了，笑得眼眶更红，我报名了烈士陵园的讲解员培训。

下周开始，我要给游客讲松骨峰的故事。

一年后的深秋，历史记忆工程的新展馆前挂着块鎏金匾额，黎明之前四个字在阳光下泛着暖光。

林默站在门口，看苏晚举着摄像机指挥志愿者：把那盏灯往无名烈士墙那边挪挪，要让每个名字都被照亮。李红梅抱着台平板跑过来：林老师，冰谷的冰层又有新发现！

勘探队说可能找到了三连的补给箱......

先放着。林默摸出怀表，金色纹路已经爬满了整个表壳，等周末带爷爷来看看。他望着展馆里穿梭的人群——有举着手机拍照的学生，有互相搀扶的老兵，有蹲在展柜前给孩子讲冰雕连故事的母亲。

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来，在黎明之前四个字上跳着金斑。

爷爷，我接过了你的怀表。他对着风轻声说，怀表在掌心微微发烫，也接过了你的信仰。

深夜，展馆的灯一盏盏熄灭。

林默留在最后，把怀表放在无名烈士墙前。

月光从天窗漏进来，照在表壳上，那道金色纹路突然泛起涟漪般的微光。

他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表盖，展馆的温度骤降——不是空调的冷，是带着雪粒的、穿透骨髓的冷。

怀表的玻璃镜面蒙上白雾，隐约映出片雪地的影子。

林默屏住呼吸，看见雪地里有个年轻战士的背影，正弯下腰，像是要捡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