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未尽的号声(1/2)
林默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私信,指腹在冲锋号没响完几个字上反复摩挲。
展馆的顶灯在玻璃展柜上投下冷白的光,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这是继军号手后代留言后,第二道叩响他心门的声音。
手机在掌心震动时,他正蹲在文物修复室的旧木柜前整理松骨峰战役档案。
牛皮纸袋里的老照片边角卷起,照片上十八九岁的战士们抱着枪靠在焦黑的岩石上,军号斜插在背包带里,号嘴沾着泥。
他忽然想起李建国说赵德昌的手冻得像胡萝卜,想起评论区那句英雄主义是明知道会死,还是要把号吹响。
私信是一个叫松骨峰后人的用户发的,附了电话号码。
林默拨过去时,听筒里的忙音像小锤子敲着他的太阳穴。
第三遍终于接通,对方是个带着东北口音的中年男人:我是王强,我爸王有财,松骨峰战役三营七连的。
见面约在博物馆旁的老茶馆。
王强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外套,左手拇指指甲盖有道月牙形的凹痕——林默注意到这个细节时,对方正从帆布包里掏出个蓝布包,动作轻得像在捧易碎品。我爸走前把这塞我手里,说要是有搞历史的年轻人来问松骨峰,就给人家看蓝布层层展开,露出本磨秃了边角的日记本,封皮上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王有财 1950。
林默翻开的瞬间,霉味混着陈墨香钻进食指和中指的缝隙。
泛黄的纸页上,字迹时浓时淡,显然是在极冷的环境下写的:十月三十日,松骨峰。
赵司号员中枪了,血溅在号嘴上,冻成红冰。
可他没躺着,爬啊爬啊,爬到小孙跟前。
小孙腿断了,赵司号员把号往他手里塞,嘴张得老大——我离着五米都听见他喊继续...吹响...
小孙?林默的声音发颤。
孙志国,我爸战友。王强用指节蹭了蹭鼻尖,孙叔后来没吹响,他说赵司号员的手劲大得邪乎,攥着他手腕往号嘴上送,可他咳血,气儿跟不上。
等支援上来时,赵司号员的手还保持着递号的姿势。
怀表在林默口袋里发烫。
他摸到表盖内侧的刻痕,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攥着这表说的话:有些事,不是记在本子上就算完。此刻表盖隔着布料抵着他的大腿,像颗跳动的心脏。
他驱车三个小时穿过黄昏的山道,导航在最后一个岔路口失灵。
靠着手电和王强手绘的草图,他在深夜抵达这片荒岭。
松骨峰遗址的夜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时,林默正蹲在当年的狙击点旁。
他照着王强给的地图,用手机电筒照着地面——三十年前立的界碑上,松骨峰战斗遗址几个字被风雨啃得只剩半拉。
寒意顺着裤管往上爬,他呼出的白雾刚出口就凝成细霜,粘在睫毛上刺得生疼。
突然,掌心的怀表微微震颤,仿佛有了脉搏。
温度迅速升高,烫得他几乎握不住;耳边风声渐缓,如同沉入水底,只剩下自己心跳轰鸣。
视野边缘浮现出雪花般的噪点,一点一点吞噬现实的轮廓。
一声。
怀表从他掌心弹起,金纹如活物般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在夜色里泛着暖黄的光。
林默抬头,眼前的荒草不见了。
焦黑的岩石、结冰的弹坑、横陈的钢盔,还有那个爬在雪地里的身影。
赵德昌的军衣被血浸透,左胸的弹孔还在往外渗血珠,每爬一步就在雪地上拖出条红线。
他的军号斜挂在脖子上,号嘴擦过雪地,把白得刺眼的雪面染成淡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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