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冲锋号的回响?(2/2)
那声音不是他想象中清亮的调子,带着破音,带着血丝,像把烧红的刀劈开晨雾,尖锐地刺入耳膜,却又饱含一种不可阻挡的力量。
赵德昌的脸涨得通红,军帽不知何时掉了,碎发被气浪掀得乱飞,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成短暂的云团。
他站在阵地最前沿,铜号指向美军的方向,身后是举着刺刀冲上来的战友,脚步踏地如雷,呐喊声汇成一股洪流。
“轰——”
林默被气浪掀翻在地,耳朵嗡鸣不止,脸颊沾上湿热的泥点,分不清是血还是土。
等他爬起来时,赵德昌正跪在弹坑里,铜号的喇叭口被炸弯了,扭曲如一朵凋零的铜花,边缘还冒着淡淡的青烟。
少年的胸口全是血,染得灰布棉袄成了暗红色,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血沫涌动的声音。
他抬起头,血沫子从嘴角溢出来,却还在笑:“同志……帮我……给俺娘捎个信……”
号声戛然而止。
投影消失时,林默正跪在岩石旁,脸贴着冰凉的石面,额前汗水混着泪水滴落,触感真实得令人心悸。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凌晨三点十七分——和日记里记录的“松骨峰最后反击时间”分毫不差。
怀表在掌心里发烫,表盖内侧多了道金纹,像根被风吹动的线,跟着他的心跳轻轻颤动。
“苏晚,我需要你。”林默拨出电话时,声音还在发抖。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接着传来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地址发我,半小时到。”
直播当天的礼堂暖光灯在红布横幅上投下暖黄光晕,照得空气微微浮动,尘埃在光线中缓缓旋转。
林默站在幕布前,能看见第一排坐着的老兵家属——白发老太太攥着褪色的军功章,金属边缘反射出一点微光;中学生的校服领口露出半截红领巾,手指紧紧捏着笔记本;还有个穿工装的年轻人,怀里抱着束野菊花,花瓣边缘已有些枯萎,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苏晚的镜头对准幕布时,林默摸了摸胸口的怀表。
当赵德昌吹号的画面亮起,礼堂里的抽气声像阵小风掠过人群。
有人低声喊“这孩子”,声音哽咽;有人掏纸巾的动作停在半空,泪水已滑落脸颊。
林默看见角落有位穿军大衣的老人,背挺得笔直,手却在抖——是李建国,爷爷生前总提起的“松骨峰活下来的老张头”。
号声响起的瞬间,李建国突然站了起来。
他的军大衣滑落在地,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旧军装,纽扣扣得一丝不苟。
“是他!”老人的声音带着破音,眼眶通红,“那天我趴在弹坑里,就瞅见小赵站在最前头,号声盖过了所有炮响……盖过了……”
他的膝盖慢慢弯下去,蹲在地上哭出了声,肩膀剧烈起伏,像个丢了最宝贝玩具的孩子。
怀表在林默掌心震动得更厉害了。
他低头,看见表盖内侧的金纹正发出柔和的光,像根连接过去与现在的桥,微微脉动,如同回应着某种遥远的呼唤。
“这不是编造。”林默对着镜头,听见自己的声音很稳,“这是十七岁的赵德昌,是松骨峰阵地上的每一寸弹痕,是七十年前冻硬的土豆和永远年轻的心跳。
他们活过,拼过,所以我们今天才能坐在这里,听见这声冲锋号。”
直播结束时,留言墙的提示音连成了串,滴滴答答如雨落屋檐。
林默凑近看,最上面的几条是:“我爷爷也是松骨峰的,他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是没替牺牲的战友多活几年。”“老师让我们记笔记,可我笔都拿不稳。”“这才是该刻进教科书的历史。”
苏晚悄悄递来一张纸条:“李建国留了电话,说想跟你谈谈你爷爷的事。”
她碰了碰他的胳膊,指向礼堂门口。
有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正站在阴影里,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出半张脸——是张远航,“新史观联盟”的核心成员。
他垂着眼划拉手机,嘴角扯出个冷笑,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
就在他离开前的一瞬,手机界面闪过一条未发送的消息:“目标已确认,记忆共振装置启动,按计划推进清除程序。”
林默摸了摸怀表,金纹还在轻轻跳动。